险道神 作者:常叁思
关捷捏着那只小螃蟹,回到教室吸取了路荣行的教训,没敢将它放进文具盒,而是用透明胶缠住了它的螯和胸足,直接放在了桌子上,下课的时候再解开,让它乱爬一会儿。
吃早饭的时候,关捷突发奇想,撕了一小团馒头塞在了螃蟹的钳子上,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一整个上午都惦记着喂螃蟹,因为螃蟹吃东西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它会用一只钳子按住吃的,用剩下那只撕一坨往嘴里塞一口,一套动作不疾不徐,桌上也不掉渣,吃相里面充满了教养,萌的关捷简直停不下来。
谢军也跟他一起看,震惊地说我草这个螃蟹好像人。
中午到来之前天色放晴,出来一个大太阳,将湿漉漉的水汽迅速收干,成全了关捷对下午那节体育课的向往。
下午的体育课如约而至,上来就是一个800米的热身训练,关捷在前二十名里跑完了,坐在地上平复呼吸,看着跑道上的人逐渐变少。
因为跑完了老师还要集合,所以大家都没有散,一半像关捷这样瘫了,还有一半在跑道的内外沿给自己的好朋友加油打气。
包甜毫无疑问是最后一名,离倒数第二有将近大半圈的距离,她的速度非常慢,但口鼻里的喘息都重得吓人,不少人跟着她喊加油,但是真心和嘲笑的人大概各占一半。
这个年纪的小孩,基本无法意识到除了伤痛打击暴力之外,言语、孤立也能叫暴力。
包甜满脸都是豆大的汗,她低着头在心里拼命,无奈身体将她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慢动作,几分钟之后她实在不堪重负,在窒息的心口痛里倒在了地上,只是这个动作看在有些同学眼里,也慢得像是一场叫做胖子偷懒的戏。
出了这个变故之后,体育老师让其他人继续,将包甜扶到了草地上休息。
关捷混在人群里过去看过一眼,听见她在对座位附近的女同学说“我没事”,声音和语气一如往常,细声细气的带着点笑意,就信以为真地走开了。
然而半节课过后,在自由活动时间里偷偷溜回教室准备看一下他的螃蟹的关捷,却在冲上讲台的那一刻,听见了一阵压抑的哭腔。
他在讲台上刹住脚步,正是不知所措,就和循声抬头的女孩形成了对视。
包甜哭得脸红脖子粗,大概也是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回到教室,脸上迅速浮起了一种关捷根本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丢脸、屈辱、敌意、怨恨以及自我厌弃等情绪交织在一起,瞬间将这个年幼的胖女孩丢进了一个绝望的深渊,浑噩间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不然四面八方永远都只有嘲讽的嘴脸和笑声。
她猛地站起来,身前身后的桌子都被碰得移了位,发出“咝”的擦地声,可当她转过身,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讲台上的关捷却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句。
“那个,包甜,你要不要看螃蟹吃东西?”
然后为了增加吸引力,他还绞尽脑汁地补了一句:“很好玩的,和……和郑成玉吃东西的样子一模一样!”
包甜大概真的是太羡慕郑成玉了,明明哭得昏头涨脑,听见这一句的第一反应却还是质疑,心想郑成玉吃东西那么秀气,怎么可能和一只螃蟹一样?
关捷看她好像静下来了一些,赶紧跑去拿螃蟹。
可惜螃蟹被他喂了一上午,已经吃够了,这一回没有给他面子,他一将馒头塞进钳子里,螃蟹立刻就丢掉,关捷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只好胡编乱造地说:“它可能是有点认生,你等一下哈。”
包甜却忽然哭着笑了,因为螃蟹那个嫌弃他的样子其实也挺好笑的,笑完了她又趴在谢军的桌子上呜呜地哭。
关捷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怂在座位上和螃蟹大眼瞪小眼。
过了会儿包甜哭完了,关捷将螃蟹和馒头都送给她了,让她跟它培养一下感情,然后它就会吃给她看的。
可是放学后包甜把那只螃蟹放回了校外的河里,她看着它消失在水底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可以再坚持一下。
原本倒在跑道上的时候,她是准备退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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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杀师案的议论声迅速消弭,一周之后,随处几乎已经听不到人们联动式地提起它,它就像那根飘走的草芯,日复一日地离人们越来越远,大家的生活再次被熟悉的家长里短填满。
不过处在事件核心点上的关敏还关注着这件事。
李云三人从学校消失了,关敏右边那个座位空了下来,桌上桌内空空如也,要不是桌面上刻着的“早个屁”,有时她甚至会忘记,自己旁边坐过一个那么讨厌的人。
新的班主任还没安排上,时间却仿佛比以前流失得更快了,关敏不好去戳师母一家的伤口,就只能从田老师那里获取进度。
还没有新消息。
市里的痕检报告下来了,证实西瓜刀上有李云和曹兵的指纹,而刀口的血迹是伍老师的。
派出所那边抓到了几个怀揣不明资金的小学生,他们声称,那三百多块钱是星期天在桥上自杀的那个初中生给他们的。公安局因此并案调查,接着指控李云三人有可能是谋财杀人。
关敏听到的最后一条有关李云的消息,就是他已经被拘留,但是不肯认罪,他的父母找了个律师,准备去市法院打官司。
小满悄悄路过了小镇。
张一叶将洗好的照片拿给了路荣行,后者给了他一份洗照片的钱,同时请他吃了顿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