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弊主 作者:塞外流云
听的张鹏翮这番话,贞武不由微微颌首,导致明朝灭亡的原因很多,乡绅势力膨胀引发的土地兼并可说是根子上的问题,这年头,百姓的要求低的可怜,只要手上能够有一块足以解决温饱的土地,你逼他造反,他也不会干。
“前明之亡岂能归于乡绅势力膨胀?”萧永藻开口辩驳道:“奴才窃以为,前明之亡,亡于党争,亡于内耗,文官与宦官的内耗才是明亡之根本原因。
不可否认,乡绅势力膨胀会加剧土地兼并,但乡绅势力却是朝廷稳定地方不可或缺的部分,奴才不赞成遏制乡绅势力,与前明不同,大清根本不怕土地兼并,澳洲、美洲有的是广袤的土地,根本无须担忧乡绅兼并土地。”
听的这话,马齐不由大喜,怎么就忘了海外这块?他忙紧跟着道:“既无土地兼并之忧,乡绅便可谓是有益无害,无须对其进行打压遏制。立国之初,朝廷是为了尊崇士子,笼络乡绅,才免除他们的差徭杂役,以提高乡绅之身份地位,如今贸然剥夺,颇有节外生枝之嫌。”
听的这话,张鹏翮、王掞不由一愣,大清有广袤的海外领土,根本就不用担心土地兼并的问题,那凭什么还要打击乡绅?乡绅阶层的作用确实是不可或缺,也不容忽视,贞武提出这一点,是另有深意?还是考虑不周?
见有些冷场,贞武扫了五人一眼,才道:“朕说了,要从短期和长远两方面去考虑。海外领土越是广袤,乡绅的势力膨胀的就越快,南洋、澳洲两地,在数年内将造就大批的乡绅出来,因为将有大量的奴隶投入到南洋、澳洲甚至是本土。
大清如今不缺银子,朕也不缺银子,为什么要推行摊丁入亩?为什么要提议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这是为长远计!此时不推行,以后将无法推行,朕估摸着,不出三十年,大清乡绅的数量至少能翻一番,你们想想,那是何等规模?”
三十年内乡绅数量至少翻一番?五名上书房大臣都被吓的一跳,那是什么光景?县城岂不是满大街的乡绅?这怎么可能?乡绅可不是大白菜,必须得有功名在身,文化知礼仪,还要有一份不菲薄的家产。
见几人满脸的不相信,贞武微微笑了笑,才道:“这并非是朕危言耸听,大清如今正在加大对教育的投入,从府县到乡村,各级的官学规模都将扩大一倍不止,朕将每年持续投入,十数年内,大清应该有三成的孩子都能进学,这是其一。
其二,土地和财富,随着澳洲大移民,随着大量的奴隶加入到南洋和澳洲两地的开发,必然吸引众多的士子、商人、乡绅前去圈地和开垦,北方各省随着大移民,土地的价格亦会大降,绅衿的数量亦会随之增加。
另外,澳洲之移民,朕和‘四大恒’亦会联手扶持,朕花费数千万两银子将他们移民到澳洲,不可能撒手不管,从明年开始,朕将大力加强对澳洲的管理和教育投入,朕要他们祖祖辈辈感恩朝廷。”
听的贞武这一解说,几人不由恍然,如此发展下去,大清的乡绅数量确实将会暴长,难怪贞武此时要大力推行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以压制乡绅,这是未雨绸缪。
略一沉吟,嵩祝便躬身道:“皇上高瞻远瞩,实令臣等万分景仰。然乡绅规模如此暴增,必然导致朝廷汉员激增,必将冲击朝廷如今之格局……”
在座几人都清楚,所谓的朝廷格局,就是打破满汉的平衡,这话也就嵩祝这个炮筒子会不顾场合直言,马齐不由微微抬起头轻瞥了他一眼,止阻他继续往下说。
见嵩祝只说了半句,贞武不由瞥了马齐一眼,道:“在座诸臣工皆是朕之股肱之臣,朕也不妨坦诚直言。”微微一顿,他才加重语气道:“大清要想国祚绵长,繁荣昌盛,就必须融合各族,八旗实则便是融合蒙汉,若没有汉蒙八旗,哪来大清现在的天下?
飞鸟尽良弓藏之事,大清历来不屑为之,大清能有今日鼎盛局面,便是因为善待功臣,朕是天下之主,是大清亿兆子民之君,朕有包容天下之心,亦有吞吐天下之志,朕不拘泥满汉大防,亦不猜忌汉人。
朕推行满汉联姻,为的便是融合满汉,融合大清各族,为大清开创一个亘古未有之盛世,将大清打建成超越元蒙的大帝国,你们皆是朕的股肱之臣,必须事事以身作则,若是心中始终放不下满汉大防,朕要尔等何用?”
听的贞武说到后面,已经是声色俱厉,张鹏翮、马齐等五人皆是如芒在背,齐齐起身跪了一地,一个个对嵩祝皆是腹诽不已,这不是哪壶不开提那壶吗?好端端的,妄提什么满汉?这下好了,要以身作则,这个则该如何做?联姻?是不是回去赶紧认几个干女儿,干孙女?
扫了几人一眼,贞武微微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端起茶盅呷了口凉茶,才放缓了语气道:“萧永藻方才也说了,前明之亡,亡于党争,莫非尔等以为满汉之争就不是党争?这是比明朝文官与宦官更恶劣的党争!
尔等自己反省一下,士绅一体纳粮当差,耗羡归公或是取消,乡绅监督地方官,这些个关系到国计民生,关系到朝廷岁入、关系到朝廷吏治的大事,尔等都扪心自问一下,可是完全秉持公心?”
见贞武有暴怒的趋势,马齐忙叩首道:“皇上息怒,奴才等罪该万死,有负皇上圣恩,恳祈皇上降罪责罚。”
张鹏翮亦叩首道:“皇上圣鉴,微臣等确实带有私心,然满汉之争由来已久,消除满汉畛域亦非一朝一夕之功,微臣等身为上书房大臣自当以身作则,日日自省,尽早消除隔阂,消除成见,融合满汉,为百官表率。”
瞧了一眼尽皆一把年纪的五人,贞武也不为己甚,况且张鹏翮说的也在理,消除满汉畛域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心急不得,当下,他便吩咐道:“都平身,赐座。”
五人起身后,马齐赶紧就主动转移了话题道:“皇上,各地耗羡收取标准虽然不一,但少则数百两,多则上千两,若是归公,奴才担忧地方官员会强烈反对,若是免除,朝廷怕是负担不起。”
“耗羡实乃一大弊政。”贞武沉吟着道:“耗羡之征收,朝廷无明文之规,州县官视耗羡为应得,肆意征收,从四、五分至一二钱不等,所得尽入私囊,州县以上官虽说无耗羡,却收受属员的规礼、节礼,州县官以此有所藉口,更加贪婪;上官因受贿而不敢过问,乃至以馈遗多寡为黜陟等差,吏治民生均受其害,实乃残民祸国之弊政,不仅残民,官场贪贿之风亦有此起。”
微微一顿,他才看向张鹏翮道:“你久在地方,又经管户部多年,全国每年征收耗羡总数约在多少?”
张鹏翮听的一愣,这耗羡各地的征收标准不一,而且也没谁会傻傻的向上汇报,天知道能有多少?这年头清官少,贪官多,征四、五分的怕是没有几人,多是征一钱以上者,微微默算了下,他才躬身道:“回皇上,耗羡乃是一笔糊涂帐,按岁入徵银总额的一成计,当在三百余万两。”
“哼,岁入的一成就被这些官员私分了,还给朕一个劲的哭穷。”贞武冷冷的道,三百万对贞武而言,数目并不大,随着银票制作的完善,迟早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银票,这耗羡不收也罢,三百万两银子,大不了从贩卖奴隶的收益中补贴。
再则,他御极登基,就遇上北方数省大旱,虽然赈济得力,却是免不了有闲言碎语,摊丁入亩的推行,怕是也招惹了不少的非议,必须得给天下人一点甜头。
只是如此一来,压力就有点大了,非洲的黄金和贩卖奴隶的收入又要应对绿营加饷,又要补贴耗羡的缺口,确实有点紧,得赶紧催催日本的那笔黄金赔款。
仰着脸默然半晌,贞武才沉声道:“朕看,必须废除耗羡的征收,才能彻底杜绝州县官胡乱摊派之风,一旦全面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当差,要彻底杜绝地方官再额外增收杂税以及任何附加税,
至于这笔耗羡银的缺口,朕从内帑里贴补,这笔银子如何合理分配,你们先行议议再奏报上来,考虑到官员多是大员,不能按品级高低分,可以适当侧重州县官员。”
又是从内帑补贴?张鹏翮、马齐等五人都是微觉诧异,贞武的内帑每年究竟能有多少收入?这可是年年必须开支的,一旦内帑无法支付,这笔银子势必要从国库开支,再说了,贞武老是用内帑垫支朝廷的正常开支亦不合规矩。
眼见几人躬身准备尊旨,张鹏翮忙抢先道:“皇上,减税容易加税难,耗羡年年征收,百姓已习以为常,皇上若能统一征收耗羡的标准,降低耗羡,百姓必然感恩载德,颂声如潮。”
贞武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担心什么,微微笑了笑,才道:“眼下朝廷的岁入不高,朕不希望因为革新而影响朝廷的正常运作,待上三、五年,待南洋澳洲开始征税,待工商杂税革新推广开来之后,一切都将纳入正轨。”
听的这话,张鹏翮不由大为放心,忙躬身道:“臣等遵旨。”
抬起身来,马齐小心翼翼的道:“皇上,之前商议给官员加俸,是否还照常执行?”
“加。”沉吟半晌,贞武点了点头,道:“所有官员俸禄翻一倍,朕岂能言而无信?另外,京官有吕宋的庄园,朕一视同仁,开发南洋之婆罗洲作为所有官员的福利,都在京报上刊登出来,如此高薪,再有贪贿之官员,可就别怪朕无情了,朕要彻底肃清吏治。”
听的贞武这话,马齐三名满员心里都是一惊,贞武这话可是杀气腾腾,看来陕甘的案子怕是凶多吉少。张鹏翮却是皱着眉头道:“皇上,婆罗洲地盘似是不小,在京报上刊载,会否招惹非议?”
“有何可非议之处?”贞武不以为意的道:“南洋荒芜岛屿众多,皆是无主之地,发卖给百姓和发卖给官员,没什么区别,将婆罗洲封给官员,不仅可以鼓励百姓放心的经营南洋的岛屿,促进南洋的开发,亦能刺激所有官员关心南洋,这是一举两得之事。”
王掞一直不太关心海外之地,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皇上,婆罗洲能给官员带来多大的利益?”
“堪比江南。”贞武微微笑了笑,道:“保守估计,官员们的俸禄可以再翻二番。”
再翻二番!王掞不由一愣,那是什么概念?那一年的俸禄会是多少,一千五百多两银子!马齐三人听的也是一怔,这么优厚?
“启禀皇上,胤誐、岳钟琪在外侯见。”包福全在门口躬身禀报道。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却未做声,沉吟片刻,他才扫了张鹏翮几人一眼,道:“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乡绅监督地方官之事,你们再议议?另外,朕近日准备离京出巡,你们预先安排一下。”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几人忙立座起身相送,马齐瞅了一眼贞武的背影,行里翻来覆去就是“出巡!”两个字,不消说,定然是去陕甘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胤誐、岳钟琪二人侯在殿外正侯着贞武宣进,不想却见贞武走了出来,唬的忙上前请安见礼,贞武摆了摆手,含笑道:“免礼。”说着,打量了二人一眼,才道:“去偏殿坐坐。”
三人进殿落座,贞武便直接道:“朕明日一早出京,出巡陕甘,岳钟琪从顺义大营抽调一千精锐随驾。”
“微臣遵旨。”岳钟琪忙起身跪下道,心里却是兴奋的直想闹一嗓子,贞武对禁卫新军果然是另眼相看,训练不到二年的新兵,便能随驾扈从。
一看这情形,胤誐急了,也顾不得规矩,忙道:“皇上,微服私访得带臣去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