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男后 作者:前山言
盛衡在心里骂了一句“不懂事”,这下楚北渚彻底清醒过来,认识到刚才的举动是多么越矩和不合时宜,他挣扎着要跳下来。
盛衡看他挣扎得厉害,不得不将他放下来。
楚北渚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他站在盛衡面前,低着头,目光聚焦在脚尖上。楚北渚的脸色惨白,神情憔悴,背部的新伤和腰上的旧疾让他的脊背微微佝偻。
帝王的必备技能之一就是掌控所有人的内心,并且用适当的话语和沉默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但现在的沉默却绝不是盛衡想要的,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震撼,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实际上他甚至不知道应该以怎么的态度面对楚北渚。
“陛下,若……”楚北渚始终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自称,用臣,他并非臣子,显然不合适;用草民,他又并非普通百姓。停了一下,他还是决定不管规矩:“若我今日认罪伏法,能放梨雨堂一条生路吗?”
盛衡笑了一下,但是笑声绝对不是开心的笑:“你想的就是这些?”
楚北渚说出这话时内心也是十分不安的,他害怕激怒盛衡而带来更严重的后果。然而,这话显然是触到了盛衡的逆鳞,他心下一慌,却不知说些什么来弥补。
“好,既然你这么说,这次你救朕一命,朕自当满足你要求,朕会放过梨雨堂,也不需你怎样。但下次你若撞到飞龙卫手上,就当按理就事论事。”
“多谢陛下。”楚北渚不知道现在他是否应该磕头谢恩,但是除了扮做太监的那段时间,他对下跪这个动作已经太过陌生。膝盖的僵硬让他的呆呆站在原地,他余光能看到侍卫惊讶的眼神,这个眼神绝不是善意的,仿佛在说,怎么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
但盛衡却没有拂袖而去,他还站在楚北渚面前,说道:“北渚,朕也有话想和你说。”
楚北渚依旧低着头:“陛下请讲。”
盛衡用手抚平了楚北渚翘起来的发丝:“北渚,和朕回宫吧。”
☆、决裂
楚北渚曾反复期待过这样的场景,盛衡站在他的面前,向他伸出手。
但当这个场景真正实现的时候,楚北渚退缩了,他先是震惊地抬起头看向盛衡,对上盛衡期待的眼神,他便退缩了。
“陛下,今日形势危急,陛下或许在危急之中萌生了情意,但若陛下今日真的带我回宫,明日起来便只觉得后悔了。”
盛衡盯着楚北渚,似乎在辨别他说的话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楚北渚始终低着头,不愿与盛衡对视。
“你如何知道朕心中的想法?”盛衡问道。
楚北渚低着头不答话,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他的决定。
“朕是真心的。”盛衡觉得自己从出生以来都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过,但此时他却对着一个杀手这样说话。
“陛下,若下次再见陛下仍有此意……”楚北渚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但是盛衡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好,好。”盛衡连说三个好,随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愤怒的原因。
盛衡能感知楚北渚的情意,楚北渚看他的眼神是如此的炙热,仿佛只有在看到他时才会燃烧起热情,他残忍地利用了这份感情,然而再见时,楚北渚竟没有一丝怨怼与难过,他还是那样地看着盛衡,仿佛盛衡就是他的使命。
在此之前,盛衡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男是女,所以他不能理解这份感情。
救驾之功几乎是天下最大的功劳,封侯拜相都不为过。但他在此恩典下却只求盛衡能够放过梨雨堂,甚至连认罪伏法这样的话都说出了。刺杀皇帝又是怎样的罪过,在大梁律法中,要处以凌迟之刑。他不仅没有要求盛衡的赏赐,反而自己要主动受刑,盛衡不禁在心里怒其不争。
盛衡对楚北渚说出“跟我回宫”时,这一个瞬间,他的内心是用一丝真心的,但楚北渚却用最决绝的方式拒绝了他,这也让他在疑惑的同时有一丝愤怒,他过惯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生活,但在愤怒过后,他又真正开始思考,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到底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小杀手,还是在危急关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情感。
赵景祁少时曾作为盛衡伴读,与盛衡共学骑射,相识近二十年,可以说是最了解盛衡的人。他看到盛衡心情不佳,开口劝道:“陛下放心,能再相见的方法多得是。”
盛衡的对自己情绪的把控非常擅长,他很快压制了自己的愤怒,逗起了赵景祁:“方法那么多,你和荆家那位五年来一面都没见到?”
赵景祁被盛衡一句话噎了回去,顿时憋的满脸通红,盛衡却不懂见好就收:“不对,那天还见到了。”
“陛下……陛下别拿臣打趣。”赵景祁憋的像一只煮熟的虾子,“臣和陛下不能相比的。”
盛衡满足了自己不开心别人也不能开心的恶趣味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其他的侍卫不懂他们二人之间的机锋,只在后面默默跟着走路。
赵景祁与盛衡不同,若说盛衡是活了二十多年首次尝到情爱的滋味,赵景祁则体会过所有关于情爱的美好,他与任清在一起的七年中,品尝过所有的幸福,因此分开后的痛苦也是成倍的。
在武昌府与任清一见,所有的幸福和痛苦都被勾起,他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如何抒发,本以为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但赵景祁没想到,相见的日子这么快就到来。
楚北渚赶回梨雨堂已经是隔天,梨雨堂的氛围出奇的诡异。
先是任清没有在梨雨堂。
楚北渚回梨雨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任清,但任清的房间上着锁。问过旁人后,任清是与楚北渚同一天,均是昨日离开的梨雨堂。
楚北渚对任清最了解不过,任清若是去看望白昕,定会打包一堆白昕日常用的东西带到书院。但现在任清房间丝毫未动,并且将房间上锁,显然不是打算一两天就回来。
这个场景和五年前何其相似,当时任清也是一声不吭就离开了梨雨堂,连张字条都没有留下,随后一走就是两年。这次任清也是没有通知任何人就离开了,而能让他这么做的,很可能还是赵景祁。
楚北渚脑中一片混乱,任清的想法他从来都猜不到,因此他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直接转向医馆去处理他的伤口。
背部的伤口不深,楚北渚到医馆包扎过,简单地休息几个时辰就又找回了日常训练的节奏。
到教场时依旧是黄昏时分,新进梨雨堂的孩子们也在教场训练,但是今日的教场却出奇的安静。没有了教头训斥的声音,在教场四周自己训练的人也没有人交谈。楚北渚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这份尴尬的安静是给自己的。
他走到哪里,目光就追随到哪里。仿佛整个梨雨堂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一样,背后的视线让他十分不适。
他刚来得及稍稍拉筋,一叠声的“堂主”就随之传来。楚北渚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李戴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
“堂主……”
楚北渚话音未落,堂主李戴便飞起一脚踢在楚北渚当胸,楚北渚没有防备,重重向后摔去,腰狠狠地磕在了条凳边缘,下半身瞬间失去了直觉。
李戴一把拽住楚北渚的衣襟,将他从地上半提起来,目露凶光地盯着他:“楚北渚你自己犯贱,我管不了你;但是梨雨堂马上就被你搭进去了。”
楚北渚一听这话,怒火攻心,用力挣开李戴的手:“到底是谁把梨雨堂搭进去的,你自己把我们当给你卖命的狗,现在反咬一口。梨雨堂不参与朝廷的事,不杀朝廷的人,你现在做的这些还不够把梨雨堂推上绝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