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作者:默默猴
一条绊马索,高低错落,掀起大蓬沙土,显是埋於地下;便只这麼一阻,最后两张绳网终於落在策影身上。
老胡著地一滚,举剑上撩,利用剑刃与绳网重量相叠,於其中一张划开缺口,以利策影挣扎破坏———自古对付骑士良驹,来来去去就几种花样,这一人一马行侠五道,见的网阵没一百也有五十了,浑没放在心上。他滚出网罩,活动活动筋骨,正准备狠狠修理将跃下房顶的金环谷人马,岂料两侧黑压压的人影却没个离开的,但听“喀喀喀”一片机簧绞响,人人双手间都晃过一抹金铁拧光,却非刀剑斧钺,而是一只既像扁匣又似墨斗的硕大物事,齐齐对准绳网中的巨骑。
胡彦之背脊一寒,蓦然省觉。
———机关弩!
弓箭与绳罟,向是应付铁骑的两大利器。弓乃军械,除少数如猿臂飞燕门之流的门派,仅军队与公人才能配用。猎户惯使的小弓,或绿林山寨常见的弹子弓,威力shè程均无法与铁胎弓相提并论。
除了弩机。这种以绞盘机关发shè箭矢的器械,毋须苦练shè技,连fu人孺子都能使用,杀伤力绝不下於正规军里的马弓手,莫说私造,光持有便足以获罪,鬼先生他……居然拿来对付自己的手足兄弟!
一瞬间胡彦之忽然明白,他踏进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兄长为留下他,不惜除掉他最强有力的臂助———诸凤琦面色骤寒,“啪!”一声抽动银鞭:“放!”两边屋脊上飕飕声不断,狞恶的箭雨疯狂地飙向街心!
“策影!”老胡不及舞开双剑,猛撞入最近的一幢屋里,蓦听轰然一响,探头出门框,见对街一屋塌去半壁,连著铁球的双重绳网被拖入其中,半圮的夯土墙chā满箭羽,显然策影在危急间也做了同样的判断,只不知避过多少,又被shè中多少。
胡彦之心痛如绞,屋倾掀起的沙尘尙未全落,难以悉见,屋上金环谷众不分青红皀白,往尘雾中死命放箭,飕然劲响不绝於耳。
本yu再瞧,蓦地两枝流箭贴耳削过,老胡一缩脑袋,背倚内墙,赫见屋底捆著一家四口:手脚被缚、口塞布巾,腰下几近全luo的fu人拚命用身躯遮护儿女,身畔男子对正窗台,被两枝流箭钉在墙上,双目圆瞠,断气前不知是惊是怒。
(畜生……这帮畜生!做……做得什麼事来!)
胡彦之狂怒起来,挥剑削断fu女手足之绳,一手一个,将孩子塞入床底,却见那fu人扯下口巾,呜呜呜地扑向尸体犹温的丈夫,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胡彦之一扳她肩头,她尖叫著回头一咬,老胡却没缩手,两排细齿嵌入肉中,鲜血长流。
“保护孩子。他们现下只靠你啦。”老胡和声道,彷佛一点都不疼。“无论发生什麼事都别出来,我给你报仇。”fu人晶亮如兽的眼眸恶狠狠地瞪他,口中呜呜有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流下泪,松口缩入床底,抱著孩子呑声飮泣。
胡彦之撕下袍角裹住血肉模糊的左手背,也把剑柄缠在手中,右手倒持雄剑,踏壁纵上横梁,“哗啦!”一声穿出茅草顶,左回右旋,斩落两枚头颅,右手剑串过第三人张大yu喊的嘴,由上而下标入茅顶,一松剑柄、抄住他脱手的弩机,扫过斜对面的房顶,惨叫声中数人跌入街心,旋被同夥的羽箭shè成刺蜻。
“……人在屋上!”
“别让那厮跑了!”
可胡彦之没打算跑。他提运眞气,对著烟尘未消的圮屋大吼:“你先走,咱们老地方碰头!莫连累了无辜之人!”语声未落,断垣底下轰然震响,策影巨硕的身躯破土而出,口中叼著一名昏迷不醒的小女孩,没待众人反应过来,前踢后踹大肆开杀,踏著一地红白烂浆与扭曲的尸骸绝尘而去,背影虽有些歪跛,仍是快得不可思议。
行进之间,它不住纵跃跳闪,躲避弩箭,犹能踹塌屋墙、撞倒梁柱,遇有跌在左近的,便一蹄踏碎头颅,所经处金环谷众人无不惊慌窜逃,可惜幸者寥寥,已分不清是谁在追杀谁;眨眼之间教它杀出重围,徒留一地惨烈。
胡彦之大笑,随手将机关弩的箭匣sh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