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 作者:醉风林
她以为这一生都会为这把龙椅而活,不曾想遇到了执手相伴之人,命运捉弄让她们相争相斗,历经生死磨难,如今却又分离。其实秦君岚除了留下遗诏,在回宫后已秘密立了一封册立太子的诏书,她已经决定战事结束后,便传位菓儿,与柳千寻隐匿红尘,从此逍遥江湖,不问朝政。
“其实你应该明白,寻儿失去弟弟的痛苦,不比你少。”云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凤鸾殿,她拿着一件披风,走到龙椅旁,为秦君岚披盖上,温柔言道,“皇姐,入秋了,天气凉。”
“瑾儿,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过于冷淡她,疏远她,让她心灰意冷最终选择离开?”
她需要点时间,一点点就好了,可柳千寻却没有等到。如若悲剧发生后她不是这般冷淡让柳千寻心灰意冷,会不会一切又有所不同?皇宫于她来说本就如牢笼,除了倚靠她,她还有什么呢?可惜她现在多少悔恨和自责都唤不回柳千寻。
母后死了,寻儿离开了,这世上恍若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想到此,胸口传来一阵刺痛,酸楚感袭遍全身。她无力地瘫在龙椅上,目光涣散。
“请恕瑾儿大不敬之罪,母后与母妃的决裂令她痛苦多年,直到离开的那一刻才释然,或许没有这次意外母后永远无法解开心中之结,我能够感受她最后那一抹笑意带着幸福和释然。可贺昔呢,不过才十九岁,空有一腔报国热血,尚未回到故土,未能回到心爱之人身边,便终结了这一生。于你,失去了母亲,于寻儿,失去了最艰苦岁月里的温暖和血亲,痛苦又怎会少于你呢?”
“朕听过她与贺昔的故事,怎会不知她与贺昔的感情,朕只是无法接受母后突然离世,突然就....”秦君岚站起身,披风从身上滑落,远处的灯火飘渺朦胧,柳千寻的身影又在哪里。
“瑾儿明白皇姐的苦楚,只是寻儿因爱你至深,你的所言所行她都过于在意,或许她觉得你在怪罪她,她自己更加是自责得无法面对你,她甚至想不出为自己辩驳的理由。”
“怪朕,怪朕不该那样躲起来,逃避这一切....”秦君岚心中隐隐作痛,悲伤引起旧疾复发,加之调理不当,身体每况愈下,但她却努力地掩饰自己的虚弱,不让人发现。
“你别自责,都是悲伤至深,又能怪得谁?瑾儿斗胆,已擅自做主派人去寻她。”
“如何?”秦君岚好似看到一丝曙光,云瑾却失落地摇头,“她若想消失,恐怕上天入地都难以寻到她的踪迹。”
“寻儿是这性子,爱憎分明,倔强刚烈,向来不轻易屈服,哎....”
云瑾轻叹一口气,实在无能为力,她所处的位置能做的有限,该做不该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命运。
秦君岚自知身体大不如前,加之柳千寻的离开令她生无可恋,每天面对冰冷的皇宫,都是煎熬,她才决定用战事转移自己的悲伤。
御驾亲征之事很快传遍冀国,百姓对她歌功颂德,也有人为她隐隐担忧。战乱从来都不是百姓希望看到,但若自己国家能够强大到统一天下,依然是令人振奋之事。
金甲在身,利剑在侧,金丝龙纹蜿蜒而上,如飞龙在天。秦君岚一身明黄战服,高贵中透着冷峻,她焚香祭祖,持酒祭天。
冀都城外,五万赤甲军集结于玄门,赤红战甲气势如虹,磅礴之气弥漫在整个冀都,将士斗志盎然,百官送君至此,无不敬仰这位君临天下的女皇。
秦君岚立于战车之上,目光如炬,睥睨众将士,她抽出宝剑,剑指上空,“此战不胜不归朝!天下归一,万民归心!”
“不胜不归朝!天下归一,万民归心!”
将士齐声,共立此势,与君亲征,必将凯旋。宏亮的口号荡气回肠,军心一致,士气大涨。
云瑾率领百官共同送至城门处,向秦君岚行跪拜之礼,“臣妹恭送皇姐,愿赤甲军凯旋而归。”
“恭送皇上!”百官俯身叩礼,秦君岚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朕不在朝,贤王妃执政,尔等务必忠心辅佐,不得罔生异心,贤王妃得朕谕令,可上打昏官,下诛奸臣,但有犯上作乱者,无需上奏!斩立决”
“臣妹遵旨!”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车马卷起尘土,“冀”字战旗迎风舞动,秦君岚坐在轿撵中,离月随行在旁,一路风景无限,只是她再也无心赏景。
大军开拔之地是瑜州,在云瑾机智决断放弃启县后,羽国便放弃了攻城,悄然退兵,重新拿回启县。瑜州是最正方位之地,羽国在东南,清国踞守西南,骆国地处西北之地。从地势来看,四国方位恍若一个支点,平衡着东南西北四角,从占地大小来看,冀国疆土稍大,其次便是羽国。
所以,既是征战天下,总营必须设在瑜州。
大军开拔,行军速度不若南巡时迅速,为保将士体力和队伍稳步前行,晚上必须安营扎寨。篝火冉冉升起,一座座军营拔地而起,秦君岚的主帅营在最中央,受三军保护。
黑暗弥漫开来,乌云遮蔽了圆月,不远处的山坡上,柳千寻骑着一匹骏马,正遥望着军营。她本就擅长跟踪术,对于军队的跟随,对她来说更加轻而易举。她巧妙避开所有岗哨和巡岗,总能寻得一处地方,远远望着秦君岚的帅营。
尽管知道她对于战争毫无帮助,尽管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却还是忍不住跟着秦君岚。别人或许不知秦君岚身体究竟伤到何种程度,只有她知道若不好生休息调理,只会加剧她旧伤对身体的反噬。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选择御驾亲征,仿佛在自寻死路一般,隔着黑夜和那么远的距离,柳千寻都能感受到秦君岚的绝望,可她不能出现。她无颜对她,更加不能出现在军营中和自己国家对立。
即使是一种无言的陪伴,她也想看着,权当她自私也好,得见秦君岚安好,她才能放心。
主帅营中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秦君岚唯有夜深人静独自歇下的时候,才敢大声咳出。平日的强忍,加之情绪波动,早让她身体隐隐不适。
“皇上,您又咳嗽了。”离月端着汤药走进,不能让将士知道秦君岚带病上战场,只能亲自去熬药。
“无事,轻疾而已。”秦君岚接过药一饮而尽,所有的关注点都在地图和布兵上,就连药入口是何滋味都未曾得知。
“皇上,奴婢是跟着您在神农谷待过的,您可别想瞒过奴婢,夜深了,先安歇吧。”离月忧心不已,她清晰地记得鬼谷子曾说过秦君岚伤了根本,恐将折寿,想到此,她心中都发憷。
“你啊,可不许随便乱说,动摇军心,朕可会治你罪的。”秦君岚轻抿唇角,故作轻松地吓唬她,离月只是撇了撇嘴,“奴婢得有人说才行。”
秦君岚笑意渐收,望着营帐外出神,她不由自主地抬脚向外走去。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柔美的脸庞忧虑深深,思念之情在心中蔓延,她幽深的瞳孔映照出月色之美。长发束成发髻,几分洒脱之气之下,是几多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