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愁 作者:狐狸不归
景砚想,不过即使自己有这样懵懂稚气的孩童时期,估计也没有乔玉那样的可爱。
谁能有小玉可爱?
景砚从未遇到过。
乔玉已经达到了心中所想,打算从景砚的身上爬下来,却没料到身体忽然悬空,被景砚抱了起来。
他着急地问:“刚刚说的那些话难道都不算数,还是要把我扔出去吗!”
景砚忍着笑,故作正经,“嗯,忽然想到你睡觉太不老实,晚上在床里头,半夜还能差点跌下来,我怕被你踢得睡不着。虽然舍不得,也没办法了。”
乔玉有点委屈,睡着了的事,自己又控制不了,他眨巴着眼睛,小圆脸往景砚的侧颈处蹭,还试图拯救一下,“那您,您把我手脚捆起来,我就不能动了,肯定不会踹的。”
景砚的脚步还是没有停下,推开了门,乔玉吓得闭上眼,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在景砚的怀里的。
乔玉意识到自己又被太子骗了,他锤了一下景砚的胸口,嘟嘟囔囔着道:“你坏,你最坏,可太坏了,一天到晚都骗小孩子……”
那都是不痛不痒的力道,景砚心甘情愿地受了,躲也未躲,同他解释道:“既然都要睡一起了,何必待在我那里?怎么不拽着我,去你屋子里睡,还有火炉和厚被子。”
乔玉的脑袋随着景砚的脚步起起伏伏,大约是因为刚才的挣扎,垂下来的长发落在了景砚的脖颈里,两人的姿态非常亲密,他像个小动物似的蹭了蹭景砚,慢吞吞道:“……我忘了。”
屋里暖和极了,火炉上的碳火烧得正旺,厚棉被又软又暖和。
乔玉被景砚放到了被子里,胸前又被什么物什硌得疼得慌,才想起来自己还揣着心爱的小兔子小老虎,从里头掏了出来,在自己的枕头边摆了小兔子,太子的枕头边摆了小老虎,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小乔玉也放了过去。
那样的话,无论太子是向哪边侧身而眠,醒来后看到的第一眼都是自己。
景砚收拾了些东西,才脱了皂靴,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和乔玉合盖一床厚被子,比往日要暖和得多。
乔玉今天又吵又闹,到了晚上还不安分,原本是规规矩矩睡得笔直,又不自觉往景砚身旁靠了过去,最后没忍住,拿自己的小手指去勾景砚的,仿佛仅仅只是这么微末的接触,也能叫他快乐。
景砚一把抓住他的手,捏在掌心,并不松开,接着问道:“怎么还不睡?”
乔玉的声音很软,像是掺杂着糖水的甜,说出的话却答非所问,“殿下会一直和我睡在这里吗?您那边真的好冷好冷啊。”
景砚低声承诺,“会的,直到开春,都和你睡在一起,开不开心。”
乔玉开心极了,他微微偏头,不远处的木架上挂着一盏灯笼,有烛火在薄纸覆成的灯壁上跳跃摇曳。他深吸了一口气,能嗅到一种温暖安心的气息,是从景砚身上传来的。
有阿慈在自己的身边,他就什么都不会害怕了。
乔玉渐渐坠入深眠,做了个好梦,景砚起身贴近去听,他嘟囔了一句,“……说话要算数,殿下,殿下……”
景砚失笑,理了理他的长发,又翻身下床,轻轻走出了房门,萧十四正站在阴影处。
虽然睡得早,第二天乔玉的精神却很好,一大早就去了御膳房,想要多和称心说一会话,没料到今日竟换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太监,长乐曾指着那人给自己认过,是御膳房总管的干儿子,轻易不能得罪。
那称心呢?他去哪了?
乔玉倒退了几步,有些茫然,差点撞到了身后的人,幸好被安平一把拽住,拉到了角落。
安平似乎很明白乔玉心中所想,在他耳旁小声道:“称心掌事昨日出了事,拉出去挨了几十板子,今日告了病假没来。他叮嘱我同你说不要急,今天领了饭菜就回去,一句话也别多问。”
乔玉的眼眶红了,“我要去看他!一定要去!”
第33章 桃枝
安平虽说比乔玉好得多, 到底也是小孩子脾性,耐不住人求,见乔玉的掉下来了,想了一会,一张小胖脸皱成一团, 只好无奈道:“那我偷偷带你去, 你别告诉我师兄,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赶你走,要是知道现在成了这样, 他非得揍我一顿不可。”
长安平时待安平极好,护着他宠着他,有事都是自己担着。可要是安平真犯了错, 也狠得下心对他动手,而且还不轻,要他记住疼, 吃了教训,下次才不会再犯。
乔玉笑不出来,可还是对安平低声道:“谢谢安平。”
安平不自觉地摸了摸身后,叹了口气,他可真是堵上了自己的屁股。
此时御膳房的人还不算太多, 乔玉一个身着外殿衣裳的小太监颇为显眼, 安平把他藏在一个隐秘的小房间,又去拿了自己的一套衣服给他换上了, 两人才算有些许的放心,走了出来。
他们俩的个头差不多高,都是小矮子,可安平要胖的多,他自己圆润得可爱,可衣服却能塞的下两个乔玉。
乔玉勒紧了裤腰带,袖子太宽,向上卷了几扎,像是穿上了不合身的戏服,就等着粉墨登场了。他的整张脸几乎堆在衣领里头了,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小半张脸,轻易认不出来。
本本分分地穿过御膳房前院,安平大起胆子左右打量了一圈,现在这个点后院人员稀少,安平趁着这个机会抓住乔玉的手一路狂奔,到了后院深处的一条走廊。他是个小胖子,跑两步路就气喘吁吁,指着称心的屋子连声道:“那个就是,就是称心掌事休息的地方。我和称心掌事不太熟,就不进去凑热闹了,现在还要回去找我师兄,怕他一会找不见我,又得挨骂。”
乔玉又同他道了谢,摆了摆手,朝那间屋子走了过去,犹豫了一小会要不要敲门,最终还是轻轻敲了敲。
里头没有动静。
他坚持不懈地敲着门,良久,才传来一个熟悉且镇定的声音,只是气息不太稳。
称心道:“进来吧。”
乔玉推门进来,屋里并没有点灯,全凭着薄薄的窗纸透进来的一丝光,隐约能瞧得清里头的布置。外屋只摆了一张瘸腿桌子,上头放了几本厚厚的名册账单和半根白烛,旁边有张快散了架的椅子,进门时吹过的这阵微风,都能叫它“咯吱咯吱”乱叫,站立不住。角落处放着熄灭了的火炉,上头有个水壶,地上放了只缺了口的白瓷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空空落落的,不似有人居住的样子。
乔玉再往里走了些,第一眼便看到称心俯身趴在床上,大约是脸朝着床的内侧,背后是一团乌黑的长发,浮云似的垂坠在床沿边。
称心似乎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又转过头,露出的大半张脸泛着病态的青白,他原先就很瘦,可才过了一天,仿佛又瘦了许多,颧骨明显,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他微微笑着,瞧乔玉招了招手,“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小傻瓜,旁人现在躲着我都来不及,叫你不要来,你非要来做什么?”
乔玉的鼻子连同眼眶都是红的,这张床太矮,他就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称心的下巴,闷声问道:“你疼不疼?有没有看太医?”
他是掐着掌心强忍着不掉眼泪的,怕称心还得费心安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问着毫无用处的话。
称心拍了拍他的脑袋,顾左言他,“只要是在太监所待过的,挨手板和板子也是常事了,从小就是这么被打过来的,有什么要紧的,最多不过忍忍。”
乔玉打了个哆嗦,他自幼被祖母太子娇惯着长大,没人敢碰他一个指头,连不小心磕着碰着都要撒个娇哭上一小会,是很难想象挨板子该怎么忍受的。他在家里和东宫都被保护得很好,可却还是见过一次打板子的情景。那是他才入宫,冯贵妃要把他送给陈皇后的前几日。乔玉住在沉云宫一个偏僻的小屋子,忽然听到外头吵闹,就偷偷扒着窗户瞧发生了什么事。院子的大槐树下面围着一群人,几个小太监被堵着嘴,打得身后的衣裳都被血染红了,乔玉吓得几晚没睡好觉。
他还想着怎么能请到太医,称心道:“好不容易来了,别只光顾着难受,帮我烧一壶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