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可以直接用灵力救他。”白龙指出最重要的一点。
“我救他,本是我的选择,改命业果,由我一人来担”,步青云无奈地解释,“假若我用灵力救他,灵力与天地相连,会一直影响他的命数,不知天命会要他如何偿还,那岂不是因我得咎?”
白龙跟看疯子似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假如你不救他,他已经死了!你救了他,他还活着,付出一点代价,算什么?”
步青云摇摇头:“你不明白。”
“那就说明白!”
步青云看向悠悠苍天,慢慢道:“救他改命,我欠命数一份因果。动用灵力救他,直接影响他的命数,那么,我不止欠命数一份因果,还欠他一份因果,我与他的命数会产生纠葛,在偿清之前,我不能解脱。”
白龙气极:“这是什么怪道理!哪有救人还倒欠的说法!”
步青云垂眸:“这是佛法。”
白龙对天地宣布:“那我讨厌佛法!”
步青云却笑了起来,纵容道:“讨厌就讨厌吧,只是,不要真的讨厌人。”
“为什么?”
“你是天地至灵,你厌恶的,天地同厌之。凡人承受不起。”
又是什么歪理,白龙自己都不知道有这种事,小小步青云说得像是真的似的,“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步青云又装神弄鬼。
“那我讨厌你”,白龙气呼呼地说。
步青云低头笑。
笑什么笑! 白龙一尾巴卷起步青云,飞到往邬波离所在的地方往下一丢,跑了。
再不跑真的要被步青云气死。
邬波离担忧地看着被丢下的步青云,却发觉步青云似乎莫名的心情不差。
“那孩子呢?”
“我送去避难之地了。”
步青云点点头,以灵气裹住手掌中莲花花印,用异常随意的口吻道:“邬波离,你坐下,我有话说。”
此时,河道内泥沙涛涛,天地间细雨蒙蒙,四野无人,只有二人相对而坐。
“三日后,行至杨花镇,于逍遥客栈外歇脚,堂中说书先生话到《封神》六魂幡一节,白龙嫌之无趣。”
“三十日后,行至旗陵关,有脚夫路过,兜售龙眼。白龙好奇,食之甚喜。”
“一百三十日后,行至天竺,众僧迎我,举国欢庆。”
“两百三十日后,菩提布萨,坐而论佛,我略胜一筹,你师父拂袖而去。”
“三百三十日后,凶兽穷奇现世,你师父请我诛邪,我在快封印穷奇时灵力出岔,你师父的两名弟子,萨曼多跋陀罗、乞察底迁沙,带着巨蛇那伽前来,以‘谤正法’为罪名将我打落无间地狱。”
“白龙感应我出事,你师父巧言辞色,将白龙诳入无间救我。”
“三百三十三日,你师父自称世尊,将我于世上的一切印记抹去,仅留下我的法号。我所行之事悉数化为他行之事,众僧拜他为佛陀。”
“从此世间无我。”
“我离开天竺前,抹去了我的法号,故而你们不能记起,也忘了我与他的佛法之争。”
“贫僧,燃灯。”
他所说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天地间炸响,此方天地再度风雨如晦,阴风连连。
邬波离呆坐在地,茫然无措。
“我不明白?”邬波离喃喃低语。
步青云,或许该称他燃灯,叹道:“此乃幻境,而非真实。”
第73章 拨云见日
邬波离话音未落,关于燃灯大师的一切记忆在他脑海中拨云见日,顷刻间全数想了起来。
燃灯大师本是中原人士,生平不详,多年前西行至天竺,受佛法所感,参佛出家,佛法高深,诸多善行,因此声名鹊起,众僧皈依,连他爱听的晨钟暮鼓都成为众僧每日必做的修行。
王子悉多慕名而来,缠着求燃灯大师收徒,燃灯百般婉拒不得,只能收为唯一弟子,耐心教导。
这本该是一段佳话。
然而悉多王子天性聪慧,个性顽固,致力于编撰经文,一统佛学。他渐渐不再收敛自己对燃灯佛法的质疑,更不满燃灯大师兼容并蓄的“妥协”理念,终于下了莲帖,掀起佛法论战。
燃灯一避再避,避无可避,只能应战。
到底是燃灯大师略胜一筹,悉多王子怒极,拂袖而去。
燃灯大师心灰意冷,封住了众僧关于燃灯的记忆,意欲离开西域。
悉多王子执念过重,竟无法被封记忆,他惊觉燃灯要走,痛哭挽留,却不认错,依然强求燃灯认同他的佛法。
燃灯不理不看不听不留。
悉多王子只得步步跪别,送燃灯至天竺国境。
燃灯大师化名步青云,孤身东归,云游中原,从此再无消息。直到邬波离找上门来,才同意与邬波离一同返回天竺。
邬波离本以为他们师徒相见,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然而按照大人的说法,他这一趟回天竺,是赴一场必死之局。
邬波离愣愣地问:“师父为何要如此做?”
步青云只是看着他,答案就在那里,只是邬波离无法相信罢了。
“我不信。”
师父不会为了成佛暗害大人,邬波离茫然的眼神终于凝聚回来,定定地看着步青云,重复道:“我不信。”
步青云却并不恼怒,平和地接口:“我知道你现下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