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圻坐进保姆车,中排的黄玮将ipad递过来,说:“小若发来的几张喜帖,要你看看。”
小杨买好了一包烟,上来,递向黄玮,低下身子一屁股坐上车。
“哥,凑合抽。人在国外,入乡随俗。”
不是他爱抽的中南海,而是一包英国三五(555)。
乐队这次来伦敦,是《九月》杀出海外,专辑有幸提名“venus awards”。这是摇滚歌手(或乐队)在全球最有含金量的一个音乐奖项。
姜云圻手指滑动屏幕,垂眼扫过一张张喜帖设计样式。
很快,微信闪烁,栗若发来消息:这是婚礼策划师发来的,你觉得怎么样?
姜云圻:第一张?
栗若:我也挺喜欢这一张,可我总觉得缺点什么。
姜云圻想了想:排版太空了,写点什么上去。
又说:一串数字,或者英文字母?
栗若似乎恍然大悟:哦!
司机启动保姆车,导航显示徘徊于肯辛顿公园,garden lodge附近。
姜云圻抬眼看窗外,思绪有一瞬的飘远。
这时手机震动。
看清讯息,他笑起来。
栗若:如果我说,我有个想法,但我想保持惊喜和神秘。绕过你商量,去找设计师直接改喜帖,你ok吗?
姜云圻笑:给个提示?
栗若简短回:皇后乐队,一首歌。
顷刻,栗若就收到一张姜云圻发来的照片:是这个吗?
杂志社里,苏小敏刚拆开一盒草莓,要递向栗若。
就见她扶着额头,垂下细颈,状似羞耻心收到冲击的样子。
苏小敏问她:“怎么了吗?”
说着,目光不由自主看向电脑,屏幕上登录着电脑版微信,一秒前,她和她那位大有名气的新婚先生聊着天。
赫然映入眼帘一张图片,是她的先生发过来的。
准确来说是一张照片,拍了一绿色的门,门上贴着澄黄的便利贴。
便利贴上面写着:i was born to love you, jl。
接着往下看,有人在下面添了一笔,小而娟秀的中文字:我也爱你。
苏小敏往嘴里塞一颗草莓,嘀咕:“我也爱你,唔,你写的?”
刚刚才从公开处刑现场走出来,栗若默不作声,耳根透出可疑的红。
好半晌,姜云圻才收到某人故作镇定的回复:你肯定猜错了。
笑意爬上眉梢,也不拆穿她。
他回:那我期待一下。
就让他期待着吧。
那应该会是昨天从下榻酒店转悠到garden lodge,在牙叔纪念墙前,陡然发现自己上次写的留言,多了她偷偷写下告白的心情。
那天拍mv前,他写下的那个便利贴,故意贴往高处,想暂时保密,日后给她一个惊喜。
原来早就被她识破了,还偷偷回复他:我也爱你。
姜云圻漾起唇角。
心里想着,他的太太怎么这么可爱。
脑海里蓦地想起一首歌,他阖上眼帘,往后靠在椅背上。
这首歌与记忆里的旋律重叠。
不难去忆起,时隔多年,在yoko酒吧一眼认出她的时刻。
乐队陷入困境,黄玮在阿该的事情上焦头烂额,拉着他,便多喝了一点酒。
好不容易联系玩失踪不见的阿该,他答应好好聊聊,一起解决问题,然而喝完一圈,等的人也没来。
黄玮站起来说,失望地说:“要不走吧,以阿该的尿性,准又放咱鸽子了。”
姜云圻点头,欲起身。
就在这一刻,栗若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视线。
二楼卡座,纤瘦骨感的女人,在不远处的过道栏杆,正被一个男人搭讪。
黄玮还说了什么,姜云圻似听非听着,目光挪不开她。
心里在某一瞬间想着,怎么会这么巧呢?就在昨天,他刚从林漾那里看到她的照片,得知她在s大上学,一个人,没有恋爱。
他顿了一下,思绪被某种念头占据。
去和她讲句话,然后寒暄两句。
酒精使人意志模糊,甚至你在想不清道不明的情况下,便朝她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发现了躲在暗处的狗仔。
酒吧里循环着的歌,是queen的《i was born to love you》。
女人恰是转身,撞到他的肩,他低下头和她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却被乐声覆盖。
接着,就对上她错愕的双眸……他稍顿顷刻,便倾下身,捧住她的脸,清醒又冲动地,在她的唇畔落下一个吻。
拍吧,拍吧,都来关注他吧。
这样能否给乐队一点喘息时间。
荒唐的一个吻之后,姜云圻被黄玮拉走。
回到工作室,他阖上眼睑躺进沙发里,满脑子想起她的脸,还有那时酒吧里正循环着歌。
我生来就是来为了爱你,他忽而笑了下。
这是在预兆什么呢?是上天在告诉他,冥冥之中,他们是宿命的重逢吗。
意识混混沌沌之际,姜云圻眉梢舒展,沉沉坠入睡梦。
我们注定要相遇。
一定是这样的。
那之后,姜云圻认定着宿命论,一纸恋爱合约,将她强行与自己捆绑。
他从未后悔,甚至庆幸。
倘若不烧掉理智,哪能将她留在身边呢。
……
“云圻,到酒店了。”黄玮叫他。
姜云圻扯回思绪,掀开眼帘,从保姆车下来。
黄玮摸出烟盒,烟嘴叼在嘴里,想起他方才在看喜帖,随口笑问:“什么时候办婚礼?”
姜云圻摇头,这样说:“小若和我不决定大办,婚礼流程一套下来太累,简单操办,办个派对,不用份子钱,你们来去随意。”
黄玮就好笑地说:“现在想想,一遇到栗若,你就变成一个冲动派。不管是当着狗仔亲别人,拉她签合约,迅速在一起,还是公布恋爱,到最后结婚,每一步都是意料之外。”
姜云圻笑,不置可否。
他们分离长达七年,不到一个月,就在了一起。
然而在这一段时间里,却经历了不少事情,乐队风波、她母亲的病亡……他再一次庆幸,将她留在了身边,这一次他们一起面对,能够让她依赖他,他也需要她的陪伴。
黄玮掐灭烟蒂,扔进垃圾桶。
然后对姜云圻说:“走吧。”
当黄玮得知他对那位栗若小姐另有所图时,甚至可以算处心积虑,某一天,他曾调侃姜云圻。
“要没这一出,假装搞个恋爱,你没想过去找她?”
“想过。”姜云圻半开玩笑回他,“这不也正碰上乐队的事,原本想着解决了,然后去s大转转,来段偶遇?”
谁知道,在这么想着的第二天,就正好在酒吧碰上了呢。
多年前,在纽约读书时,原白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没想过去找她?”
他说,既然喜欢她,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以你的条件,骗个小姑娘还不容易?
姜云圻摇头,只淡淡笑说:“多少年了都。”
顶多他有点儿记挂着她,这么多年,怎么好去打搅。
两个人的生活轨迹,早已是两个背道而驰的圆,没有交集。
她有她的生活,好好上着大学,或许有一个男朋友,简简单单谈着恋爱,每一天开开心心的。
想必她挺好。
而他也挺好的,有乐队几人陪伴,每一天都很充实。
忙着组建乐队,忙着排练,忙着演出,忙着兼顾学业,父亲断绝经济来源后,忙着去打工。
在看某部电影的时候,抑或者听到某首歌的瞬间。
他才会抽空去想她,偶尔牵挂起,她一个人走夜路时,会不会有男友送她回家。
如夜雾般渺远的回忆,就停在那条长长的夜路。还有黯淡的灯光,女孩儿行过,拉下一道细长影子,落在地上,她的背后,他的眼里。
通往天井,筒子楼的一层,透出玫红色的光,艳俗,隐约,暧昧。有几分诡谲的,电影镜头的味道。
看着她爬上楼梯,消失在过道里。
他才转道,去沧海笑练吉他。
灯火映照下的细长影子,一直在他心头晃荡,逐渐烙上印记。
一蹦一跳,如同明灭烛火。
就在某一天,他送她安全回家后,虞叔接送他。回到家里,他躺上床,想着那道影子,似有催眠效果,很快沉入梦乡。
他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睡意来袭的模糊瞬间,姜云圻迷迷糊糊想着,起初觉得她回家有些危险,单纯想着送她回家吧,反正他要去练琴。
真奇怪呢,好像有治愈到他。
是不是救赎她,也在救赎自己呢。
在她所不知道的,一同走过那段夜路的日子里。
他预设过很多次被她发现的场景,他就笑着会向她示意,好巧,我去沧海笑练吉他,要替我保密。
然而她一次没有发现过。
或许是住在筒子楼里,汲汲营生的夜归人很多,ktv的夜班族回家,做烧烤的老板正式推车出门做生意,通宵打麻将的邻居阿婆,还有……一些偷偷摸摸去风月场偷腥的男人。
这里很乱,似乎也有规矩。
他的抑郁和睡眠有所好转,在某天送她回去的路上,他慢慢意识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对方。
这时他想,要怎么接近她?
她竖起的壁垒太厚,明明内心柔软,却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刺猬。
不能惊动她,须得他慢慢靠近她,在最后不动声色地拥抱住她。靠近她柔软内心,才能向她表明心意。
不着急,慢慢来,他这么想着,后来,家里出事,乱七八糟,他回一趟家的功夫,又逢她出事,又在无意间,听到她亲口说不喜欢自己……
后来。
栗若怎么都找不到的那个旧手机,被姜云圻悄悄珍藏。
那一天。
得知原来她喜欢自己这么多年,他心情有一瞬间的失控,太傻了,这个姑娘太傻了。
怎么可以无欲无求来喜欢她,只单纯喜欢他,连靠近也不敢,只默默关注着他。即便他已经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他是一个艺人,她充当他的粉丝,他的乐迷,怎么也没想过通过私信、通过朋友圈、通过粉丝群,联络到他呢?
不,是他傻。
才让他们错过这么多年。
姜云圻回到酒店套房,黄玮走进来,原白、赵彦鱼、蒋越迟来敲门。
他从回忆里抽回神,拉开门,请大家进来坐。
没关系,不必纠结前尘往事。不必纠结过去。
七年时间,让他来慢慢填满。
专注从今往后,和她一起携手走过的以后,与漫漫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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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nus awards奖瞎编的。
晚一点还有一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