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封死,房门自外面上了锁,整个房间宛如人为的牢笼,死气沉沉。遮光窗帘将阳光挡得十分彻底,薄暗如纱,笼罩着一切,室内的所有物品用肉眼都看不真切。
依稀可见,修长的身躯躺在床上,神情是难耐的痛苦,一切源自于体内的混乱。
“程煜夜,你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宋品羽有气无力地问出这句话。
两人共用一体,灵魂反复交替,这次不止是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还有一个消灭对方的额外目的。
宋品羽有多痛苦,程煜夜就有多痛苦。
灵魂拉扯的痛苦如同坠入没有尽头的黑色深渊,强行割裂彼此的灵魂,消耗对方的精气,他们拼尽全力也想用残存的魂魄回归唯一的躯体,而胜者,只有一人。
极致的痛苦中,宋品羽强行拉回一丝理智,诱哄对手:“放弃吧,你不过是虚假的存在,不该妄想成为现实。”
没得到丝毫回应,抵抗也未松懈半分。
宋品羽语气讥诮,“这么痛苦,值得吗?”
房内一片寂静,依旧无人回应。
宋品羽缓慢地闭上眼,他压根没奢求能得到回应,刚才就是想随口刺.激一下程煜夜。
短暂的沉寂之后,同样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宋品羽口中说出,却来自另一个人。
“即使只是南柯一梦,我也多希望,这个梦能一直做下去。”
宋品羽从中品出一丝伤感,向来缺少共情能力的他,竟有些许的动容。过了会儿,宋品羽问:“因为她?”
程煜夜哂笑,“我的想法,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么?大天才。”
宋品羽不屑冷笑,不错,他比他聪明,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一开始的有意放纵和现在的主动消灭,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程煜夜,不久前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副人格。
多残酷的现实啊。
只有共用一个身体的宋品羽才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极大的震动。
存在即虚假,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难以接受。
不过,他的求生欲比想象中要强烈太多。
这场关于身体的争夺战,漫长得煎熬,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每分每秒都是凌迟般的痛苦。
不知过去了多久,宋品羽的防线出现了一丝裂缝,生死对决不允许双方出现任何破绽,很快,程煜夜就占了上风,宋品羽感受到自己的记忆开始被吞噬,他无法准确描述这种感受,只觉得自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他居然败了。
这是宋品羽没想过的结果,毕竟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输给任何人过。
人在死前会想什么呢?一定是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人或事吧。
宋品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想到了徐芷青。
初见时,她还是个小糯米团子,粉雕玉琢的,一本正经地对他妈妈说,自己长得这么好,是天生的,还在徐母的胁迫下,不太情愿地叫他哥哥。
她胆小,却又很勇敢,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也是宋品羽每次想起来,心口都会忍不住泛酸的姑娘。
这个胆小鬼,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宋品羽的心霎时间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无处安放。
当他即将被彻底吞噬的那一刹那,一切突然静止,紧接着,像是到达了某个顶点后,触顶反弹,他以更快的速度,反向吞噬回去。
聪明如宋品羽,很快反应了过来,所以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选择主动放弃?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你甘心吗?”
“不甘心。”程煜夜语气淡淡,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可是,如果再也见不到你了,她会很难过吧。”
最后让程煜夜选择放弃的,是宋品羽记忆里的徐芷青,他无法忽视宋品羽记忆里那个灵动、快乐的徐芷青。
那是程煜夜见过,最好的徐芷青。
宋品羽闻言彻底愣住,他原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对徐芷青更好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自以为是。
宋品羽嗫嚅双唇,内心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直到此时,他才将程煜夜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格去正眼审视,“……你不过是虚假的存在,竟会为了她放弃全部。”
身体的知觉逐渐回归,宋品羽的手指无意识地颤动,还有身体里另一个人的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残酷的真实。
荒唐,明明到头来赢的人是他,为什么反而却有种输了的无力感。
程煜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地涌入脑海,将宋品羽大片空白的记忆一点一点填满。
宋品羽睫羽颤动,最后不甘心地承认,“笨蛋,她再也见不到你了,也会很难过。”
……
“醒醒!醒醒!”
宋品羽睁开眼,茫然地看向枕边人。
此时正是深夜,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让一切显得朦胧而不真实,他的小姑娘素着一张脸,眼眸里全是担心。
徐芷青松了一口气,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哥哥,你刚才是做噩梦了吗?你看你,居然都哭了。”
宋品羽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不语。
徐芷青被他专注且难测的眼神盯得不安,眼神愈发关切,“哥哥,你到底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半晌后,宋品羽伸出右手,将徐芷青轻轻地揽进怀里。
徐芷青乖乖地靠在他胸口,等待他开口。
宋品羽低敛眉眼,心里原本计较的很多东西,突然在此刻全放下了,“有件事儿,你必须知道。”
徐芷青疑惑道:“什么事?”
“直到最后一秒——”
他为了你,奢求成为现实,同样为了你,放弃了一切。
宋品羽动了动唇。
“他都没有放弃你。”
(番外完)
没想到会有人看,好开心啊,额外写个番外当福利,么么哒~
折沐/2020.08.16
凌晨五点,激情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