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有礼 作者:天不热
龙致言抬头,见是一书生打扮的人,只是看上去颇有些落魄的样子,但他还是有些欣然,“兄台想买一张吗?”
那人摇了摇头,苦笑,“小兄弟,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想必是有些难处才出来卖些字画,只是这年头哪有几个真心买字的人呢,买的不过是字后头那人的名声和面子。你这字在这白阳城内甚至这泷州大概都莫有能赶上的,可惜啊,师出无名,谁会买啊。”
活音刚落,就远远地听到一个声音,“孟康,孟康!”
那落魄书生回头,一脸惊喜,“”靖亦!
何靖亦远远地就看到了前知县大人与人相谈甚欢,正好奇这知县大人怎的沦落到卖字的地步,再仔细一看与之交谈的人竟是自己相邀却迟迟未到的好友孟康,不禁有些欣喜。
“孟康,你怎么来的这样慢,我还以为你在路上出事了。”
那落魄书生摆摆手,“别提了,我的行李丢了,钱财也被人劫去了,还好遇到了好心人相助,好不容易到了白阳。”
“少爷,少爷……”一个人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这是阿清,从何家一直跟着何靖亦的小书童。
“您怎么突然走那么急,买完东西,一扭头您就不见……”话还没说完就被孟康转移了注意力。
“呀,这是孟先生啊!孟先生您怎么来了!”
何靖亦和孟康相视一眼,都笑出了声。
龙致言看着这知县大人走过来背都是僵的,为了避免碰到以前衙门的人太尴尬,他还特意找了一条自己平时都很少过来的街,没想到还是碰到了不想见到的人,好巧不巧碰上的还是这位新上任的知县大人。
见他们相谈甚欢还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龙致言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快点回去。还没来得起挪上一步就被人叫住了。
何靖亦佯装刚发现龙致言的样子,挑了挑眉,颇有些邪佞的感觉,“哟,这不是我们的前知县大人吗?”
龙致言迈开的腿悄悄收了回去,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稍微福了个礼,难得的有些怒火,扯了扯嘴角,“见过知县大人。”
孟康指了指何靖亦,又指了指龙致言,一脸的探询,“怎么,你们认识?”
何靖亦看了看龙致言,笑道:“当然,这位可是我的前任,哦……对了,还没请教我们的前任知县大人尊姓大名?”
龙致言恨恨的咬咬牙,“在下姓龙,名致言。”
何靖亦的脸色未变,眼神倒是凝重了些,“哦……龙这个姓可是少见,龙兄是泷州人吗?”
“这倒不是,在下老家在京郊。”
何靖亦神色微变,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孟康在旁发现何靖亦脸色不对,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关心道,“靖亦,怎么了?”
何靖亦回过神来,开口,“没事,今天有些事,我们到府中叙叙旧吧,龙兄…”
龙致言连忙摆摆手,“已近中午了,在下也该回家了。”说完就抱起了自己的那堆东西,急急忙忙的走了,留下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靖亦……这…”
何靖亦盯着龙致言的背影,眸色染上几许深意,“没事,我们也走吧。”
入夜,何靖亦安顿好孟康,沐浴完就准备睡了,一闭上眼却又想起了白天龙致言说的话。
“在下姓龙,名致言
“不是,在下老家在京郊……”
实在是睡不着,索性捧了一壶酒去庭院散散心,几杯酒下肚,微醺之间又想起了十四五岁时候的光景。
家里未出事之前,他性格内敛,不爱与人说话,走路也是怯怯直不起腰,爷爷一拍桌子,“我堂堂将军家的子孙怎可如此软弱。”
于是一边找了人教他习武,一边送去了离家较远的一处私塾读书,想让他交些朋友,磨一磨性子。
何靖亦去私塾的第一天就颇为不顺,刚下轿子就踩到石头摔了一跤,不远处的一个小孩子捂着嘴偷笑,羞得何靖亦耳朵都红了。他鼓着腮狠狠瞪了回去,那孩子扭头和身边的小厮说了几句就走了过来。
“你也是私塾的学生吗?为何以前没见过你。”何靖亦原以为这是来找茬的,没想到这人是来套近乎的,当场就愣住了。
那人扬起一个颇为天真的笑容清秀的脸上满是稚气,“我叫龙致言,你叫什么?”
到底是年少天真的孩子,何靖亦抿了抿唇,开口,“何子期。”
第三章
又是一杯酒下肚,何靖亦眼神不复白日的清明。
“饮酒怎能不叫上我?”
何靖亦回头见是孟康,轻笑,“怎么,你也睡不着吗?”
月明星稀,庭院的桃花似也垂下了面庞沉睡,何靖亦唤来小厮多置了一副酒杯,孟康托腮看着天上的月亮,开口,“我倒是没想到,我这从前要考取功名的人如今混迹江湖,你这从前要浪迹天涯的人竟一转身做了知县。”
何靖亦笑弯了眼睫,道:“你这次怎么想起到白阳找我来了,我那小师妹是狼还是虎,逼得我们孟大才子失了分寸?”
孟康闻言放下了酒杯,一脸的无奈,“从前也不知你那小师妹竟如此了得,来我家没几天就将我父母哄得团团转,非要我择日定亲,我在家实在待不住,只好来投奔你了。”
两人就着月光把酒言欢,这边的龙致言躺在自己小茅草屋的破旧的床上,枕着春夜里难散的凉意,睡得一塌糊涂。月光透着唯一的纸窗透进来,打在沉睡的龙致言身上,平添了几分萧瑟。
今年的春天就快要过去了,孟康初来乍到想去四处瞧瞧,阿清欢喜的开口说是听说城西有座寺庙,因在双龙山,所以名为双龙寺。这双龙寺是这白阳县唯一的一个寺庙,山上多奇花异草 ,这个时节去赏花能见到不少平日里见不到的花草。
这倒中了孟康的下怀,他颇懂些医术,犹对草药情有独钟。何靖亦当即拍板定下,命人备了些酒食,就当是踏春了。
龙致言今早起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直在咳,兴许是昨夜里踢了被子,一早起来便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他起来简单做了些粥,吃完又忍不住躺回去睡了一觉,梦里迷迷糊糊觉得这样不行,病来如山倒,要是病重了回家的计划恐怕就要推迟了。
于是他披上衣服准备去城里药铺拿些药,平日里倒是没觉得自己住的地方离城里这么远,这会子病了没走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早上只喝了一碗稀粥,龙致言又饿又累,还出了一身汗,只觉得身上的单衣都要浸湿了。
“再一会儿,一会就要到城里了……”他安慰着自己。
远处不知是哪个富家子弟,乘着车与自己相对而驰,龙致言看着那膘肥体壮的马儿,再看了看自己近日里来越发瘦弱的小身板,想想自己如丧家之犬般住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白阳,连个知交都没有,顿时觉得自己恐怕还没有一只马儿受人喜欢,至少马儿可以为人驾车,而他这个书呆子,现在仿佛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