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华第 作者:彩田
嫡女华第 作者:彩田
297|尘埃落定
皇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这事的确不能仓促处理,他愣了愣,终于颓然道:“老五,朕该怎么办?”皇帝从来没有如此消沉过,要知道他弱冠之年就开始接掌整个大晋,这么多年来,四大门阀的老狐狸他都不惧,可是被枕边人的妻子还有自己的女儿背叛,这种心理打击他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庾璟年不由心中一酸。“皇伯父,这里就交给我吧。”
皇帝点了点头。现在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只有庾璟年了,就连他的其他几个儿子,他也是不敢信任了。
庾璟年便吩咐张士德:“张士德,你扶着皇伯父回勤政殿去。”
送走了皇帝,庾璟年吩咐进来的那十几个士兵道:“把清宁宫上下所有的宫女、嬷嬷,全给我抓起来,关到配殿的屋子里,派一个人过去看着她们,谁要是敢往外硬闯,都给我格杀勿论!”
就有一个小队长带人去捉人去了。庾璟年又吩咐另一个兵士把守着大门,不让其余的闲杂人等进来,这样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他还要迷惑太子,让太子也栽个大跟头呢。
兵士们分头办事,庾璟年却慢慢向着皇后的方向走了过去。途中经过新安公主的时候,庾璟年嫌新安挡了他的路,一脚就把新安踢飞到了一边。新安本来就受伤颇重,刚刚止住了血不吐了,庾璟年这一脚下去,新安滚了两圈,嘴里又吐出一口血出来。
功败垂成,大限将至!皇上瘫软在地上,到现在还没跑起来。“呵~”她一声惨叫,看见庾璟年这样凶残,她又是愤怒又是哀伤,用手指扣着大殿院子里光滑的金砖一步一步向新安挪去。
庾璟年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缓缓道:“皇后娘娘,你没有想到你自己也会有今天吧?当年我还小,你就伙同太子多次陷害于我,你可还记得?”说到这里,庾璟年已经咬牙切齿,这股恨意他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让他盼来了报仇的机会。“从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有件事我一定要问清楚。两年以前阿钰怀有身孕的时候,从宫里赏出来古画夹层中灌满了麝香,阿钰差点因为这件事动了胎气,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事到如今,皇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便承认道:“不错,下毒的就是我!皇帝的私库之中有我安插的人手,知道皇帝派淑妃颁赏的时候,我就知道,以淑妃滴水不露的性子,定然知道沈沅钰那个小贱人喜欢什么,故此我提前叫人在那副古画上做了手脚。可惜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到头来,确实缺了一点运道,终究被你们给发现了。本宫也算是时运不济,没有让让你那两个小崽子早早胎死腹中!真是天不佑我!”皇后声音充满了浓浓的恨意。
庾璟年早就猜到是她干的了。只是没想到她对陷害两个未出生的孩子不但没有丝毫愧疚之感,还这样大言炎炎,振振有词。一股怒火冲了上来,庾璟年抬手就给了皇后一巴掌。
他的手劲多大啊,皇后被这一巴掌打翻在地,半天才爬起来,张口就吐出几颗牙齿,再开口说话就有些漏风了。“你……你敢打我?皇上废后的旨意还没有下,我现在还是皇后!你敢责打皇后,单是这一条就可以治你的死罪!”
庾璟年淡淡一笑,冷冷道:“废后的那一道圣旨,有没有,还不都是一样!”
皇后伸手指着他,大声呼喝道:“小兔崽子,别以为你一时占了上风,你就能永远笑到最后了,就算我倒了,我儿子还是太子,他会替我们娘两个报仇的!”皇后现在什么优雅都没有了,几乎声嘶力竭。
庾璟年淡淡一笑:“你以为,你作为太子的母亲,犯下这样弑君杀夫的十恶不赦的大罪,太子能够幸免于受到牵连吗?太子这个皇位,是终究要断送在你这个蠢妇的手里!”
说到这里,皇后只觉得心如刀割。她后悔莫及,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太快,自己根本就没来得及细细谋划,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连出昏招,最后坐实了她谋杀皇帝的罪名,的确是要牵连太子的。她为了女儿,却断送了儿子,最后女儿也没有拉出来。想到这里,她痛苦的几欲崩溃。
哀莫大于心死!即便刚才被庾璟年打掉了满口的牙齿,可是她仍能忍住剧痛,在庾璟年的面前保持住最后的尊严,可是现在她却痛苦得喘不上气来,几乎要被悔恨和绝望完全吞噬了。
庾璟年见她面容都扭曲了,心里无由地升起了一股快意。这么多年的仇恨,终于在今天全都报了。他又在皇后的伤口上撒了最后一把盐,“知道你们母女两个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吗?”
皇后陡然一震:“难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庾璟年一阵得意的哈哈大笑:“不错!不妨告诉你,玉真子就是我手下的人!你的儿子太子殿下逼死了他的父亲,害死了他的姐姐,让他家破人亡,他为了报仇,宁愿自己死,也要害你,害太子,让你们没有一个好过的。”
“不!不!这不可能!”本来新安已经趴在地上装死狗了,听见这话终于忍不住震惊道:“不可能,玉真子那么爱我,他不会是故意害我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新安其实也没有那么傻,她心里已经隐隐相信了庾璟年的话,可是感情上却无论如何不愿相信。
“爱你?”庾璟年简直嗤之以鼻,“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玉真子若不是接受了我的命令,又怎么会和你这种女人搅在一起?”
新安一口气上不来,顿时晕了过去。
而皇后听到了这一切,却像是疯了一样“呵呵呵”地挥舞着爪子想要去抓庾璟年,又怎么能够,庾璟年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对待敌人,他一向都是这样冷酷无情的。
皇后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庾璟年道:“我会把这些事情全都告诉皇上,皇上会治你的罪的!”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反败为胜的机会,高兴极了。
庾璟年却又淡淡笑了:“既然我把这一切告诉了你们,自然不怕你们向皇伯父告密,先不说你们能不能见到皇伯父,就是你们能见到他,你以为皇伯父现在是信你的话,还是信我的话呢?”
扔下这句话,庾璟年转身便潇洒地离开了,只留下先前进入院子里的十几个士兵,叫他们没有自己的命令不许离开这个院子。这才返回勤政殿去看皇帝。
皇帝已经被张士德服侍着躺在御榻上,本想休息的,可却怎么也睡不着。庾璟年先是问了问皇帝的身子:“皇伯父您觉得怎样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来给您瞧瞧?”
皇帝摇了摇头:“不必了!宫里到处都是眼睛,老是请太医恐怕会生出谣言。朕又没有什么大病,只好生歇着就可以了。”
又问庾璟年:“那边处理妥当了吗?”
庾璟年道:“清宁殿里的所有宫女和太监都被我集中在配殿里了。这些人,还有那些进来救驾的兵士,全都目睹了皇后和新安的罪行,要怎么处置,还请皇伯父示下!”
皇上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疲惫地道:“你觉得应该如何?”
庾璟年道:“这些人一个留不得,我的意思是……”他用手在脖子那里比了一个杀的动作。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因为庾璟年的狠辣而心惊,反而觉得他这样杀伐果决才是对的。
庾璟年又道:“至于那几个兵士,我已经吩咐过他们叫他们不要严守秘密,不要出去声张,这些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能来到御前,对皇伯父的忠心不必质疑,所以这些人就留下他们性命吧,侄儿再叫他们彼此相互监督,他们也就不敢乱说了。您看行吗?”
皇帝又点了点头。
庾璟年这才开始说重点:“皇后和新安该如何处置,这个我不敢擅专,还请皇伯父圣裁!”
皇帝点了点头,眼中杀机一闪。“她们两个我会看着处置的。你累了一天,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庾璟年就点了点头,十分痛快地告辞离去,一点儿不担心皇后向皇帝告状的事情。
皇帝见他走了,一边吩咐张士德去处死皇后宫里所有的太监宫女,一边又吩咐张士德对外传旨,只说是皇后忽然暴病,因为清宁宫里的下人们伺候得不好,皇帝大怒,将所有的人全都换了一个遍。这换人的事就交给了淑妃来做。又叫淑妃接手皇后的清宁宫。
这时太子正在往皇宫中赶来。他听说母后干了一件蠢事,竟然派人把新安从大理寺给抢过来了。这不是作死吗,不过他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建康的郊县办差,立刻魂飞魄散,快马加鞭赶回了建康,他心急如焚,最近一两年三皇子和庾璟年在朝中的威望日益高涨,他这太子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这个时候本该是皇后借助中宫的地位帮他稳固权位,谁知道到了现在皇后不但不能帮到他,反而还要扯他的后腿。
太子心中异常恼火。有点后悔当初没有想法子早点除掉新安,他原来是有这个想法的,后来害怕自己万一露出破绽被庾璟年和三皇子抓住把柄,一状告到皇帝那里,他的太子之位就玄乎了。
心里边想着事情,很快到了皇宫。皇宫他几乎天天来,可是今天一进大门他就觉得这气氛不对。皇宫里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真可谓是防卫森严。太子心里暗惊,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宫里边进来刺客了?
他心里忐忑,先去清宁宫,准备见皇后。谁知道清宁宫前面站了整整一队的千牛卫,人人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带头的将领太子认识,不过对他的态度可一点儿都不客气。太子刚走进就被人给拦住了。
太子现在也不敢摆架子,只和声问道:“马将军,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马将军对太子说:“启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日前忽然感染恶疾,为怕传染给宫中其他的妃嫔和龙子凤孙,皇上下令封锁宫门,任何人,没有皇上的令谕都不得入内。所以殿下,您还是请回吧。”
太子一听这话,一颗心就直沉了下去。皇后无缘无故被严密看守起来,究竟犯了什么大错,想起来的时候看到宫里的情形,太子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马将军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太子也而不敢和他过多的纠缠,生怕话多错多,再引起皇帝对他的怀疑就麻烦了。
太子灰溜溜地离开清宁宫,到勤政殿来求见皇上。
此刻勤政殿中,三皇子得到庾璟年的通知特意从东海王府里赶过来,这么好的时机,当然要借此机会在皇帝的面前好好刷刷好感度了。
三环子正捧着汤药,一勺一勺地喂皇帝吃药。听说太子来了,皇帝忍不住皱了皱眉。皇帝是个多疑的人,皇后和新安想要对他动手,这件事情太子知不知情?要知道若是他死了,这里面受益最大的人就是太子了。
皇后和新安之所以敢对他动手,不过就是看准了他若死了,太子登基他们又有了依靠。太子他到底有没有动过篡位的念头。这些想法不用三皇子和庾璟年在一旁吹风,就会在皇帝的脑海里自己蹦出来。
所以皇帝听说太子来了,脸色一沉,挥了挥手,只说:“不见!不见!”
张士德如实地把皇帝的意思传转达给了太子。太子现在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皇后和新安不知惹出了什么大乱子,让父皇勃然大怒。难道是因为皇后私自做主把新安从大理寺给救出来了?
想想似乎有些不大可能。这件事母后的确做得有点出格,但是和父皇好好解释的话,应该不至于如此。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了想,一撩袍服跪了下来。对张士德道:“既然父皇不愿见本宫,那本宫就在这里跪着等好了,父皇什么时候想见本宫了,本宫再起来。”
就这么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张士德劝了几句,太子怎么肯听,张士德只好回到殿内向皇帝禀告。
皇帝听完了冷笑了一声:“既然他愿意跪,就让他一直跪下去好了。”
直到三皇子从勤政殿里出来,太子还在门口跪着。他这一跪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了。三皇子见太子虽然跪着,腰杆子却挺得笔直,唇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拱了拱手道:“殿下好端端地怎么有家不回,偏要到勤政殿这儿来跪着?你什么时候养成这么一个好习惯了?”
太子和颜悦色地道:“三弟说笑了。父皇不愿意见我,我只好跪在这里等他回心转意。”他不相信三皇子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
三皇子拖长了声音故意“哦”了一声,“原来如此。父皇已经睡着了,至少要一个时辰之后才能醒,那殿下就在这里多跪一会儿吧,兄弟我就不奉陪了。另外,本王瞧着天气似乎不大好,这天上乌云密布的,看样子过一会儿就要下雪了,要不要本王派人来给殿下送个伞?”语气里极尽揶揄之能事。
太子却是十分能忍,居然忍住了没有反驳。只淡淡地道:“不必了!”
三皇子笑笑去了。他有资格高兴,经此一事之后,太子距离那张龙椅的位置恐怕越来越远了。
皇帝一觉醒来,发现发面飘起了鹅毛大雪,小太监们进来服侍皇帝梳洗,皇帝穿了一件石青色的龙袍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这时张士德进来禀报道:“皇上,太子还在大殿门口跪着呢,一直没有走!”
皇帝看了一眼窗外,隔着琉璃窗子,就见那雪纷纷扬扬地下个从天上落下来,一团团一簇簇,争先恐后,地上很快就积了厚厚的一层,这样的大雪,今年还是第一次吧。
皇帝就问:“太子在门外跪了多久了?”
“有两个多时辰了。”
皇帝到底对太子顾念着情意,就道:“叫太子进来见驾吧。唔,拿一件朕平日里没上过身的衣裳,先让他换上,这么冷的天,莫要把人给冻坏了。”
张士德应了一声出去办事,心想皇帝年纪越大,心肠也就越软了。
很快太子就进了勤政殿,含着眼泪给皇帝下跪:“儿臣参加父皇!”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哽咽。
他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腿都有点儿麻木,但是还不至于跪不稳当,他却摇摇晃晃装成要倒下去的样子,张士德不用皇帝吩咐,就主动伸手扶住了太子。“太子殿下,您小心着点儿。”
皇帝威严道:“既然跪不住,就不要跪了。坐起来说话。”叫张士德给他搬来一把椅子,让太子坐下。
皇帝问;“你这样急赤白脸地非要见朕,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太子道:“母后病重,儿子总是想见母后一面,还请父皇允准!”
皇上道:“你母亲得了极为严重的疫病,你身为一国储君,身系国家安危,怎么能随便冒这个险呢?这件事以后也不要再提了。”皇帝的口气十分坚决。
太子的心就是一沉。看来想见到皇后是没有可能了。
皇帝道:“若你没有别的事,那便回去吧。”
太子连忙道:“除了这件事,儿子还有一件事想向父皇启奏!”
“你说!”
太子在外面跪了那么就,早就想好了说辞。言辞十分诚恳地道:“是关于新安的事!新安的事,判得太轻了。儿子觉得,新安身为皇室女,一而再再而三地闹出这些事情,一是有损皇家形象,二是父皇已经给了她那么多次机会,她却完全不知悔改,对她,父皇还是……”
他洋洋洒洒还要继续说下去,皇帝忽然打断他道:“你觉得怎么处置她才合适?”
太子慢慢道:“这话本不该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来说,可是社稷乃是重器,法度绝不可废,因此儿子想请父皇赐她鸩酒或者白绫。”这是要赐死新安的意思啊。
皇帝听到这里眼皮子一跳,“大义灭亲,好!好!”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太子也猜度不出来的真实想法,也就没敢多做附和。
劝皇帝杀死新安是他不得已的一招险棋。在宫里这四个时辰里,他隐隐感觉到清宁宫肯定是发生了大事。皇后或者新安若是惹怒了皇帝,他是绝对跑不掉要被牵连的,怎么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太子想了又想,只有劝说皇帝杀了新安这一条路。
太子现在觉得巨大的危机当头笼罩,这才不得不兵行险着,用了这个法子。不过平心而论,新安给他惹了这么多麻烦,他是真心的想新安死。
太子偷偷觑着皇帝的脸色。皇帝却陷入了沉默,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太子心里委实有些忐忑。
过了良久,皇帝抬起头来,看了太子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缓缓地用低沉的语言说道:“既然你这样说,朕便命人赐死新安!”
太子以为自己这一把押对了,心中狂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还要露出一副悲戚之色,“父皇您不必太过伤心,您已经给新安这么多次机会了,是她自己不知道珍惜!”
皇帝显得十分疲惫:“朕累了,你跪安吧。”
太子又说几句让皇帝好好保重龙体之类的话,这才告辞退了出来。他抹去额头上的一把冷汗,心里却还是有些惊疑不定。
大殿里,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心里只有淡淡的寒意。处死自己的妹妹,这是一个哥哥该说的话吗?就连作为皇后和新安对立面的庾璟年都没有说这样的话,可是太子却提了,他为了自己的前程今天能够牺牲妹妹,过阵子就能牺牲自己这父皇!
皇帝对太子彻底地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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