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剑装 作者:衣冠胜雪

    只有少数人，脑筋转得快的，目光看看台上的剑，又看向一脸肃然的叶白，隐隐感觉到什么不对。

    “不会是真的罢？这柄剑，难不成真的是一柄三级上阶的宝剑？”

    有些人在心中喃喃的道，看这少年，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不像作假，其言之凿凿，似乎并不是在信口雌黄。

    一柄三阶中级的下品剑摆放在这里，确是奇怪，总不可能是上面的人自己拿错了罢，这个可能性也太小了，早在之前，众人便心中感觉到奇怪，只是没有人敢问而已，都把疑惑藏在心中。

    如果这柄剑不是三阶中级，而是三阶高级，那就一切都解释得过去了？

    但那又怎么可能？这炼剑室中，数十上百的拜剑谷弟子，不但个个炼剑是把好手，品剑也都十分过得去，他们鉴定过的剑，难道还可能出错？反而不如一个紫境谷随随便便出来的外宗弟子，这不可能！

    没有人会相信叶白的品剑术比炼剑室中的这些铸剑大师还高，因此心中十分矛盾，隐隐又觉得或许他是对的，但又不相信他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品剑术，看得出别人看不出的东西。

    只有黄灵，谷心兰两人，完全无异议的相信叶白，叶白说是什么，那她们就觉得那是什么，叶白说这是柄三级上阶宝剑，那这就是一柄三级上阶宝剑。

    她们啧啧称奇，围了过去，忍不住拿起那柄剑把玩了一起，一个个惊叹不已，啧啧称奇，面前这柄毫不起眼的绿色短剑，居然是一柄三级上阶宝剑？如果不是叶白说，她们还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别说黄灵这种出自小家族中的弟子，就是谷心兰出自上汤谷家这样的大宗族，也从来没有见识过三级上阶以上的宝剑，毕竟那种宝剑就算在上汤谷家，也是当镇宗之宝一样的收藏著，等闲不是寻常人能看得到的。

    不过两人虽然对这柄虚尾绿蛇短剑有些爱不释手，但毕竟心性纯真，倒是没有像别人一样起什么贪欲心思，这一点就比大多数许多人要强上许多，毕竟，一柄三阶上阶宝剑放在面前，能够不动心占有的，还真没有几个。

    而傅冰雨神情复杂，站在两女身后，目光也落到这柄绿蛇剑上，显然叶白的举动，同样也让她大感惊讶，随著与叶白的接触日多，她发现似乎越来越看不透面前的这个少年。

    他什么时候居然还有一手品剑的本事了？对这件事，在与叶白之前的接触之中，傅冰雨是完全没有感受到的，从来没有听他提过。

    而众人之中最震惊的，无疑是那个老者。

    他看著叶白，目光中异彩一闪而逝，紧紧的盯著叶白的眼睛，淡淡的道：“你确定面前的这柄剑是一柄三级上阶的宝剑，不是三阶中级吗？”

    叶白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毅然道：“确定！”

    老人沉默了半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肯定是要批判叶白判断错误时，却听他蓦然爆发出一声长笑，连声道：“好，好，好，果然不错，不愧是紫境谷那样大宗出来的弟子，光从这份眼力，就可看出前途不可限量。”

    他的震惊是有原因的，拜剑谷放置这样一柄剑在这里，故意弄出一些障眼法，让人对它的品阶判断产生错误，而做到这一点的，正是面前这位毫不起眼的枯瘦黑衣老人，而整个拜剑谷，铸剑之人无数，品剑之人同样无数，但真正能看得出这柄剑的异常的，不超过三个人。

    但是这三个人，都是浸淫铸剑，品剑之术数十年，甚至近百年的绝顶高手，没有一个年纪低于六十以上的，他们一生与剑打交道，剑术深不可测，但也只能勉强看出，而面前这个青年，却只有二十岁不到，没有经过系统的修炼，居然同样有也有这份眼力，这才是最令他震惊的。

    这个老者，名叫工布，是拜剑谷的四位铸剑大师之一，排名第二，仅在排名第一的高庄铸剑师之下，不过也相距不远，在拜剑谷的地位之尊崇，是令人难以想像的。

    拜剑谷以剑为尊，铸剑师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四位铸剑大师每一个人的地位，都不次于他们的内宗长老，仅在宗主一人之下，除了宗主沈傲天一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调动他们做事。

    而他们铸剑，也全凭兴趣，不再需要听命于任何人了，平时就养花种草，享受著太上长老一级的待遇，而这些，也都是他们替拜剑谷辛苦铸剑数十年之后，应得的荣誉与酬劳，这样的人，哪怕是那些小门小派的宗主，也要仰望，不敢有丝毫怠慢。

    经过他手布置的障眼法，居然能被一个二十许不到的年轻人破解，这传出去，足以震动整个蓝月公国，让叶白名动天下，而叶白不知道的是，他能看出这柄剑的伪装，也有一定运气的成份。

    工布大师的手段，岂是常人能够揣测，如果不是望气术能破除一切迷障，直见本源，他也做不到这一切，但就算是拥有望气术这样强大的功法，想要看破这一切，也至少需要第三层，凭生紫电的程度，才有可能，以叶白现在仅仅达到第二层巅峰的望气术，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破解得了的。

    “望气诀”五层境界，第一层‘虚室生白’，第二层‘炼目生虹’，第三层‘凭生紫电’，第四层‘洞察入微’，第五层‘无中生有’。

    叶白至今，也只达到第二层“炼目生虹”巅峰地步，距离第三层“凭生紫电”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刚才那一刻，在他的全力运用之下，却一瞬间有那么千分之一刻，进入了第三层‘凭生紫电’的境界，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紫意。

    只是这抹紫意实在太淡，淡到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而且只有那么千分之一个瞬间，就很快淡去，但就是这抹紫意，让他破解了这柄剑的伪装，而想要这种偶然进入第三层的机会，并不是次次都有可能的，所以说他是比较幸运，而也造成了老人此刻的如此震惊。

    在老者看来，可不知道他是全凭运气，以及一门秘术，还以为他是真的靠自己的品剑之术，看出此剑的真实品阶，所以才如此激动，看向叶白眼睛，更是带有一种莫明的意味，惊讶，喜悦，如同见到最好的猎物，眼睛中都冒出了红光。

    本来看到叶白在这里拿起一柄剑打量，状似认真，他只不过是兴趣所至，随口问了一下而已，却没有想到，叶白真的回答得出。

    显然，他把叶白当成了一个罕见的品剑奇才，甚至都动了收徒之念，只是想到叶白是来自紫境谷的弟子，紫境谷自然不可能将如此一个奇才让给自己，因此又不由一阵沮丧，不过眼睛一转，转眼间他就有了想法。

    目光上下打量了叶白几眼，见他年纪虽轻，但渊停岳峙，哪怕站在自己面前，也不卑不亢，自得自如，不由更是见猎欣喜，目光闪动两下，他含笑问道：“小兄弟品剑术如此高明，不知道是传承自哪位大家？可知道品剑十要都是何物？”

    叶白沉吟了一下，这才答道：“一听声音，二看气色，三观精神风貌，四看铸造材料，五品工艺，六看外观，七查剑身，八看握感，九凭感觉，十……这第十点，应该是看是与不是与持剑之人属性适合了，一柄再强的剑，如果与主人属性不合也是废物，一柄品阶不高的宝剑，如果与持剑之人属性相合，即使品阶不高，也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老者目光闪动，更见惊奇，赞叹道：“不错，小兄弟果然是个懂剑之人，老夫没有看错人，一柄好的宝剑，就要做到上述的这十点，听剑声，能知剑之灵性；看气色，能观剑之风貌，察精神，能够带动人的心智；鉴材料，可以知道这一柄剑可堪一用，有没有前途；而一门好的工艺，同样的材料，在不同的铸剑师手中，完全能煅造出完全不相同的一柄剑了。”

    “至于第六点，看外观，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一点，古之名士、剑客，常为一把宝刀、名剑，不辞艰辛，翻山越岭，奋力以求，甚至舍命换取，亦在所不惜；但大多并不重视外观，甚至不屑一顾，认为这不过是表象，却不知道，看一柄剑是不是拥有灵性的名器，外观也是一个重要的品判标准。”

    “如果一个人重视自己的宝剑，这柄剑必定时刻擦净，勒加保养，所以外观看上去定然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而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宝剑都不爱护，那这样的人，就算佩戴著一柄举世名剑，这柄剑也如明珠暗投，宝玉蒙尘。

    不爱惜剑，也就达不到剑灵相通，这柄剑的十成威力，可能还发挥不到一半，这样的人，都不是真正的剑客，不懂剑，不珍惜剑，也就发挥不了剑的威力，白瞎了一柄好剑，所以看剑的外观，也是品剑的标准之一，甚至是一个最通用的手段。”

    叶白仔细听著，不知为何老者要如此详细的与他解说，但仍然听得十分仔细，默默的记在心中，而这一幕落在老人心中，以为他原本就已知道，此时还能如此恭聆教益，显然是为了尊重自己，老人顿时心怀大慰，看向叶白的眼神也越发和善。

    他却不知道，叶白刚才所说的品剑十要，不过是剑门的入门基础之一而已，但是叶白从来没有认真学过，也并不知道，这里面居然有如此多的说道，他所凭借的全靠望气术，如果有朝一日，当他没有望气术的时候，他就一无是处。

    所以此时听到老者的解说，他才明白到自己的肤浅，他知道对方是要考校他品剑之术，只是他实在不会，除了望气术什么也不懂，所以只能装模作样，以剑门的基础入门糊弄一般，自己也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此时听老者一一说来，第一次听说这些，叶白才终于明白那十要里面说的是些什么，恍然大悟，似乎一瞬间通透了一般，整个人经过了一次洗礼，眼界大开。

    而他认真倾听的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却成了尊老爱贤，有礼有节，让旁观的人都不由得暗自点头，对他又高看了一眼。

    而老者这所以这么做，别的人想要他教他还懒得教，就因为看叶白居然有如此品剑术，眼力过人，动了爱才之心，但又碍于门户之见，想要越过紫境谷收他为徒似乎不大可能，所以才苦心孤诣，借这品剑十要教授叶白品剑之术，毫不藏私，将自己对剑的心得，一一传授。

    这就是他刚才的想法，就算不能收为弟子，这等良才美玉也不能错过，此刻见叶白细心聆听，更是抚须微笑，心怀大慰，他一生没有收过弟子，虽然拜剑谷主屡次送人过来，但他却一个也看不上，这样人前将自己一生所学，所悟，浓缩于区区几句品剑十要之中倾囊相授，也是第一次。

    “品剑十要第七要，同样至关重要，甚至关系到一柄剑可不可用，而外察剑身，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观剑身纹路，二看剑脊是否形成一条直线；若有血槽，则要注意其是否平直、均匀、收头部分是否流畅。四看刃之两面是否绝对对称。五以左手握剑，右手轻拍剑首，以试其弹性。六观剑身铭刻以及其他刃面工艺。有些六条，基本上就可以断定一柄剑是不是可堪一用了，如果都能过关，至少从剑本身来看，就已经是一柄好剑了。”

    叶白点头，眼睛光芒闪动，仔细的将这些记入心中，虽然他认为自己并不大可能用到，但聆听如此一位铸剑大师的教谥，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的，他自然不会放过。

    老者最后郑重告诫道：“最后一点，切莫直接以手触摸剑刃，或将剑刃接近鼻息，十分危险，一旦此剑锋利异常，有可能伤人性命也不是不可能，切记，切记！”

    见叶白点头表示记住，他这才笑著道：“最后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三点，握感，感觉，是否适合？前面的七要，无论是铸造材料，造剑工艺，声音，气色……等等等等，都只是看这是不是一柄好剑，而后面的三点，则决定了这柄剑，是不是适合自己。”

    “一柄剑的握感，是所有刀士剑客都不容忽视之重点，如果一柄剑平提剑具，颇觉重量，而单握剑柄舞动，却又轻若无物，则为上品。造剑者，需要深明剑术，其所打造出来的刀剑才能适用。因造剑者得在打造刀剑时，一面热处理，一面调整刀剑之平衡点、力点、重心、手感以及长短，足令使用者感觉称手，亦不会因长久操练，而导致手腕肌肉受伤。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对于一个剑客而言，一柄剑也许就会陪伴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改变，胜过妻子，父母在自己身边的时间，默契，舒适，是十分重要的。”

    “而剑的长短，则依个人体型高矮胖瘦自有不同，一般以单手执剑为例，向下斜四十五度角斜划，若尖端不触地则可；或以单手握剑，侧平举后，再将剑尖转回胸前，以尖端不超过胸口中央为原则。有此两点，此剑可用。”

    “最后，就是感觉与一柄剑是否与自己属性适合，这两点其实是一点，不过因为太过重要，所以分为两点，一柄剑再好，哪怕是神兵利器，如果不适合自己，也无易于废铜烂铁，如果适合，朽木可为神兵，枯枝能挡利刃，有些真正的灵兵，当你持有它时，能感觉一种血肉相融，血脉交汇的感觉，亲切，如臂使指，有些剑，你不需要靠近，你就能感觉得到，它就在那里，它就是与你有缘。”

    “而属性相合，火属性之人，使用火属性的玄兵，威力大增，水属性的人，使用火属性的玄兵，则可能威力不升反降，这就是属性是不是吻合的问题了，所以，选择一柄是不是与自己属性相合的神兵，也是一个重要的评判标准。

    如果一个人生性属火，但他面前摆了两柄不明的宝剑，一柄三阶中级的水属性，一柄三阶低级的火属性，那就宁愿弃品阶更高的水属性剑，而取品阶更低，但属性与之相吻合的三阶低级火属性剑，这样战斗起来，不但没有互相抵消，反而有威力加成，威力更增，所以选剑之道，十分重要，一丝马虎不得，小兄弟可记住了么？”

    叶白点头，朝著老者深深一躬身，肃然道：“多道大师指点，叶白感激不尽，此恩此德，若有机会，定有后报。”

    老者微笑扶起叶白，道：“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年轻人，你让我看到了更加澎勃的朝气和希望，所以不需如此大礼，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到这里，他话声一转，道：“这只是品剑之道，你要记住，品剑之术虽然强大，可以让一个人选出一柄好剑，但养剑之道才更为重要，这一点你要切记，一柄好剑，如果不时时保养，终将沦为一块废铁，名器生尘埃，这才是最让人心痛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说道：“在我拜剑谷中，一柄新铸之剑，每天最少保养一次，其他宗门即使没有如此勤快，也应该每三天保养一次，切不可连续超过七天不保养。不然剑废。

    如此一年之后，则可以延长至每十天进行一次；两年后十五天；三年后二十五天；四年后一个月，一柄剑经过四年养护，剑身之上，就会渐渐浮现紫色及绿色光芒，神妙非常，古色古香，达到这个阶段之后，应继续保养约半年，剑身之上，就会自然覆盖一层类碳质，可永保不损，养剑至此，方算大成，以后就只要偶尔擦试一下，就可以了，不需要像之前一般时刻保护。”

    “其后，尽吸天地精华，与人日月相处，时刻不离身边，则可渐养其灵性，终成传世之神兵，与人心意相通，发挥出一柄剑最大的威力，如此，剑身通灵，有辟邪养气之功，可传之千年不绝，大功告成！”

    讲到这里，老者从身后摸出一本蓝色薄册子的书，递到叶白面前：“我这有本铸剑心得，里面有我这六十年铸剑，品剑的各种心得，这就送给你，虽然我们没有师徒关系，不过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眼力，品剑之术，只要不荒废了过去，日后必成一代大师，名扬天下！”

    叶白接过，看到上面的《铸剑八法》四个大字，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才知道刚才老人说如果他能看出第五柄剑的神妙，有个好东西送给自己是什么？原来居然是一本品剑，铸剑心得；不过这东西如果落在真正对品剑，铸剑有爱好的人眼里，任何宝贝都换不来，但落在叶白手里，实在有点劝肋。

    他又不品剑铸剑，就算有时需要鉴剑也全靠望气诀，有了这门秘诀，天下能在品剑鉴物上面胜过他的实在没有几人，所以这本老者的心得秘录，对他而言实在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最终他还是收下了，虽然暂时没有什么作用，但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何况这种东西，谁也不嫌多，在自己眼中或许是一个鸡肋，但在某些人眼中，这可是无价之宝，一个铸剑大师数十年的经验心得，对于那些铸剑之人来说，只怕是什么东西都愿意拿来换啊，当然暂时叶白是不会考虑这么做的。

    老人一番心意，他又怎么能凉了他的心，这门秘诀心得他虽然不打算花费时间去学，却也不会真的将它拿去交换其他东西，不然，那就实在是对不起这位老人了。

    不过日后，他却真的有用到这门心得的地方，而且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却是他现在万万想不到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