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不是 作者:青浼
之前将这家伙关在他寝宫的笼子里天天喂,好不容易喂出来的那点儿肉这么一伤全没了。
“干什么呢,刚醒过来就这么大动静,你寂寞啊?”孟楼嘴巴上嘲讽着,动作倒是下意识地放轻了些,将手中的人半强迫似的摁回床上,抓过身边薛公公递过来的帕子胡乱给她擦了擦额间的汗——想了想自己好像干不来这伺候人的活儿,索性又将那帕子扔了,低下头问,“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饿了不?”
白术面白如纸,睁开眼先是看见孟楼那张令人糟心的脸,眼光一瞟就看见站在他旁边的薛公公这会儿也正伸着脖子往这看——窗户开着透气,外面透进来的光早在那张长满了褶子的脸上,白术拧开脑袋,难以直视地翻了个白眼。
“还能翻眼睛是吧?”天德帝见状道,“那感情精神头挺好,自己滚起来吃药吧——薛公公?”
“奴才在。”
“药。”
薛公公“嗻”了声转头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天德帝没动,就站在床边背着手俯瞰白术,床上那人听见“药”字,一张脸由白转红再转黑最后转回白色的神情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前几秒还奇怪这是怎么了,后面突然想到之前他同薛公公在外头讨论喂药的事儿,薛公公也说了那些个模棱两可的话,就突然猜到这家伙误会了什么。
憋着笑,他伸出手戳了戳白术的肩:“欸,一会儿药来了你自己吃啊?”
白术转过脑袋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见那双瞳眸之中掩饰不住的笑意,撇撇嘴翻身坐了起来——这会儿刚刚坐稳,又听见天德帝问:“坐起来自己用药多好,上一次喂你,可是忙坏了一群宫人,朕带来伺候自己的人光是为了伺候你就操碎了心……”
白术:“……停。”
天德帝:“薛公公……”
白术抬起手捂住耳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把药端了过来,递给了朕。”天德帝不急不慢地将话说完。
白术一愣,将手放下来——不是她不嫌弃孟楼,孟楼她也是嫌弃的,但是相比起薛公公吧,啊,孟楼这张脸好歹方哪个年代都能列入“人模狗样”行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比产生美,比着比着,要求就容易不自觉地降低。
白术正瞪着天德帝发愣,便看见其掀起袍子下摆大喇喇地往创他便一坐,紧接着一张脸探过来——在距离白术很近的位置忽然停下:“那药苦得很,难怪你不愿意吞,朕为了让你吃下去可是花了点心思,还不谢主隆恩?”
“……”白术眨眨眼,“你喂的?”
天德帝的双目之中,有一闪而过的不明光,然而在白术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意思之前,便见面前的人笑吟吟地“嗯”了声:“朕宫里头那些后妃,病死了都不见得有这待遇。”
白术:“……”
在这么一张得意的脸上,白术看见他左脸写着“渣”,右脸写着“贱”——虽然知道这人是想看自己沐浴圣恩后感恩戴德的感动脸,面部抽搐了几下,却还是摆不出来,伸出手放在他肩膀上,特礼貌地将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推开了些,白术干巴巴地说:“谢主隆恩。”
一边说着,一边瞬间坚定了“如此渣男坚决不能嫁”的决心。
万一屈就了,指不定哪天就变成了孟楼再跟别的女人邀功调情时,提到的“宫里头那些后妃”时其中的一员,到时候她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除了打个喷嚏啥也不知道,最可怕的是,全世界都会觉得她男人这么渣是天经地义,谁让他是皇帝呢。
……可他妈逃婚是诛九族的大罪。
白术泛起了难,咬着唇皱眉开始琢磨这事儿。
之后薛公公果然把药端了进来,一小碗的药远远地就能闻到之前白术吃到的那种苦涩以及土腥气息,闻一闻都不想再看它一眼的味儿,那药被天德帝接过来递给白术,白术眼珠子转了一圈看见了和药一块儿端上来的蒸枣泥,去了皮和核的枣泥用蜂蜜渍过放在好看的小碟子里,散发着淡淡的清甜。
白术一不小心就想到了之前那个应该不能算得上是吻的舌吻,一时间居然也面颊升温,那张苍白的脸上也沾染上了一丝丝血色。
“喝药。”天德帝扫了一眼她那模样,大概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也不揭穿就是用稍冷淡的声音提醒,“莫不是又想让朕亲自喂你?”
白术抬起头扫了他一眼,顿了顿后摇摇头,接过药一咬牙咕噜咕噜地喝下去,然后将药碗子一扔,抓过枣泥往嘴里塞,天德帝看了一会儿,见坐在床上的人鼓着腮帮子唇角边有一滴溅出的药汁,看来看去颇为不顺眼,正抬手想要屈尊降贵给她抹去,这时候,外头不知道哪个不识相的通报了声,大理寺卿君长知到。
白术的咀嚼动作一顿。
孟楼那还没抬起来的手又落了回去。
两人双双转过头,便看见那房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伴随着一阵夹杂着冰雪气息的寒气侵入,一抹修长身影迈着沉稳步伐走入,来到天德帝跟前,那双眼角微微轻勾的眼粗略一扫,甚至没有在任何地方有多一秒的定格,做了个礼:“启禀皇上,外头准备妥当了,就等您呢。”
天德帝这才想起今儿是最后一天狩猎。
“哦”了声站起来正要往外走,没走出两步忽然发现哪里不对——转头一看,发现来叫自己走的人自己反倒是站在了原地,这会儿正微微垂着头,跟床上那刚刚喝了药的病秧子沉默对视,天德帝挑挑眉:“君爱卿,走哇?外头那些大人们倒是等急了——”
“微臣身体抱恙,今儿就不跟着去扫万岁爷雅兴了。”
君长知转过身,微笑着恭恭敬敬道——那一言一行充满了从容不迫,而狩猎时用的弓箭还挂在他身后,明明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却依旧面不改色地声称身体抱恙——天德帝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也没看出来他哪儿像是不舒服了。
而就这么片刻的空当,君长知就又跟病秧子对视上了。
天德帝动动唇,别提心里有多不爽,总觉得自己跟给别人做了嫁衣似的,特想说那我也不舒服我也不去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反应过来这话有多不像话,只得老老实实地吞回肚子里,不阴不阳地“哟”了声:“那你赶紧歇着,晚些时候朕让几个太医去瞅瞅你……你说这天气,病倒了多麻烦,回去免得君老可是要找朕麻烦。”
君长知这样聪明,打小又跟孟楼一块长大,如何听不出他在那阴阳怪气,却只是微微又一行李:“有劳万岁爷操心了,微臣何德何能。”
便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打发走了天德帝。
天德帝一走,薛公公便一步三回头地跟了出去——走之前还吩咐了几个宫女太监进屋里来——那些宫人一进来,便发现屋里气氛不一般,大理寺卿跟那即将要成后宫一员的姑娘独处一室,两人均是一言不发相互对视…………这,算什么事儿啊!
一名宫女受不了了,想着薛公公临走前那眼神暗示,大着胆子凑上来:“君大人身体不便,早些回去歇着吧……白姑娘奴婢们自然会伺候着的,大人宅心仁厚,也不必挂记着。”
白术听见那柔声细语的“白姑娘”三个字,眼角就抽了抽,发现自己更喜欢听人家咬牙切齿地叫自己“二十八”……唔,抖m,没得治。
君长知闻言,那原本轻抿的唇角却反而勾起,原本就向上跳的凤眼微微眯起时,那张漂亮的脸上除却妩媚,更是多了一些让人望而却步的阴郁,一改往日里笑眯眯的模样,他淡淡道:“急什么,赶本官么?”
“回大人的话,奴婢不敢,只是大人在这实在是不合……”
“还没嫁呢,”君长知微微提高声音,“哪来的规矩?本官便是不信了,这宫里头的规矩,还能有人比本官更清楚?”
那宫女闻言一惊,身子往下伏了伏,几乎是狼狈地退了下去。
内室里很快就只剩下白术和君长知二人。
白术低着头,感觉到那原本站在床边的身影往这边靠了靠,她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强迫自己没往后退缩,同时她听见君长知在她头顶淡淡道:“醒了?”
真是个好问题…………………………不醒你当老子梦游呢?
白术不说话,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会儿她正处于“没话跟你说”的沉默拒绝状态,然而君长知该不要脸的时候,也是挺不要脸的——一撩衣服下摆,便在之前天德帝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那股白术熟悉的檀香味儿钻入鼻中,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紧接着,便听见君长知那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道:“醒了便好,看来那药挺好使,回头得谢谢你家师父,自个儿都那样了,一听徒弟有事,忙不迭便把偏方献了出来——味儿是不好,你又不肯配合,本官为了给你灌下那药也是——”
白术听见提到纪云,整个儿都游神了,后面君长知再说什么听在她耳朵里都是无意义的“嗡嗡”声,她放在被子上的手下意识地猛地抓紧,想了想又放开了手,将被子抚平,接着忽然松开了紧咬的下唇:“君大人便回吧,春冬交际,乍暖还寒,大人还请多多注意身子——卑职就……不送了。”
她话语刚落,便听见耳边君长知的声音也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