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缓缓,来时迟 作者:L凰梧
容我缓缓,来时迟 作者:L凰梧
115:你是想让我的亲生父亲入狱吗?
“禽择良木而栖。”步敬谦的饭碗放在桌子上,没有丝毫的诧异,淡淡地回答着叶承涵,“我从步家净身出户后,那些人就不再受我控制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我和他们之间是平等的,我并非他们的首领,以往我有权有钱时,他们才会跟我合作。”
这话池北辙几人相信,桌下池骁熠微微用力捏住了叶承涵的手,这女人太一根筋不会说话,步敬谦到底是乔凝思的父亲,乔凝思还在场,总不能像叶承涵这样审问步敬谦。
“我们想知道那些人的行踪和窝点,继而让警方对其一网打尽。当然,我池骁熠自认为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人,并非是想为民除害、造福一方,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帮警方查案缉拿凶犯。”池骁熠说这话时,目光始终放在步敬谦未曾抬起的右臂上。
今晚一直都是朱静芸在给步敬谦夹菜,池骁熠倒是不清楚原来步敬谦是左撇子。难道他是在掩饰什么吗?
池骁熠心里这样猜测着。面上不动声色地低沉道:“只不过我们这些人都招惹过犯罪团伙,尤其是我大哥当年就跟他们结下了仇恨,这些年他们也一直伺机对我大哥下手。所以不借着警方的力量除去那些人,我担心我大哥几人的安危会受到威胁。”
步敬谦闻言左手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对面的池北辙和乔凝思,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润的光芒,语气则是笃定而不容置疑的,“他们不会再伤害阿辙和凝思,我可以保证。而出于道义和信用,我不能把有关他们的任何信息透漏给其他人,所以你们若是想查,就从别的地方入手。”
乔凝思听到这里,心中的怒火冒了出来,她冷声讥诮着说:“什么承诺和道义。你这根本就是在包庇要犯,是重罪知道吗?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我才没有让警方抓你这个罪魁祸首,但这不代表我会放过几次刺杀我,差点让我命丧黄泉的那些人。”
乔凝思不是圣母,她分得清是非黑白和正义邪恶,而且她本就善良嫉恶如仇。除了她这个受害者外,那个犯罪团伙还干了其他不少草菅人命、丧尽天良的事情,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那些人都受到法律的制裁。
另一方面,在场的人都知道步敬谦的底细,尤其是叶承涵这个做警察的,那晚过后乔凝思请求过叶承涵保守秘密,放过步敬谦,叶承涵到底动了恻隐之心,好不容易才答应她暂时不向上级汇报这件事。
而今天随着朱静柔的死,很明显叶承涵在怀疑步敬谦是凶手,所以这个时候乔凝思想法设法让步敬谦配合叶承涵调查,若是步敬谦不坦白,乔凝思担心叶承涵冲动之下就会逮捕步敬谦。
乔凝思一面正义的同时,可她还是存有很大的私心,她虽然恨步敬谦入骨,但她真的做不到大义灭亲,不希望自己的亲生父亲后半生在牢狱中度过,不然到时候她的母亲怎么办?
步敬谦听出乔凝思语气里的惊慌,知道其实乔凝思是在担心自己,步敬谦心里顿时很高兴满足,笑了笑对乔凝思说:“是我指使他们刺杀你的,如果你非要报仇的话,就来找我一个人好了。”
就算是警方的力量也难以和犯罪团伙抗衡,要剿灭整个犯罪团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步敬谦不希望乔凝思参与其中,以往他做了很多对不起乔凝思的事情,而如今他想保护好乔凝思,不让自己最爱的女儿再受到任何伤害,哪怕女儿恨他都无所谓。
“你……”乔凝思气得肩膀颤抖,说不出话来。
步敬谦是脑子有问题吗?既然想请求她的原谅,那更应该为他自己辩白,而不是把所有的罪名都一个人揽下来,再者他难道还看不出来,叶承涵和池骁熠今晚是有备而来吗?只有坦白澄清,她这个做女儿的才不会太为难,才能帮他。
乔凝思恼得连饭都不想吃了,起身就要回自己的住处,却被池北辙拉住胳膊。
乔凝思只好压着火气,重新端起碗吃着,只不过这次她不再说话了。
叶承涵见步敬谦根本不配合,她一巴掌拍在餐桌上,豁地站起身,池骁熠拽都拽不住,叶承涵已经说出来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们怀疑杀死朱静柔的真正凶手就是你步敬谦或是你让手底下的人做的,步先生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池骁熠:“……”
这也确实太不拐弯抹角了,在池骁熠又一次要拉叶承涵坐下,叶承涵却说了一句滚,池骁熠脸一黑,干脆也不管了。
罢了,这女人的性子根本改不掉,池骁熠心里其实还是忌惮步敬谦几分,担心步敬谦报复,眼下若是叶承涵真的惹怒了步敬谦,他替叶承涵解决麻烦好了。
就像叶承涵那晚打得是T市的某个高官,他走了好多关系,又亲自去医院探望赔礼道歉,而对方也为了遮丑,才不再追究的。
步敬谦预料到叶承涵会这样问,他没有生气,在几个晚辈面前,步敬谦从来都是温润优雅的,“如果我想杀朱静柔,早在很多年前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照你所说的,我指使犯罪团伙的人杀了朱静柔,难道更好的方式不是暗杀、一枪毙命吗?何必费那么大周张,又是下迷药、锯断栏杆,又是埋木棍在地上?”
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告诉步敬谦整个案件,步敬谦却一清二楚,这让叶承涵更怀疑步敬谦了,她一脸冷若冰霜地反击道:“过去的几十年你没有杀朱静柔,就跟你为什么不和朱静柔离婚是一样的道理,你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名誉吧?”
“如今你失去了一切,再加上朱静柔对凝思母亲做的那件事,所以你心中的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这才按捺不住取了朱静柔的性命,而我估计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江芷玥。但我告诉你,你没有这个机会了,你陷害江芷玥入狱,以为是一箭双雕之计,但殊不知江芷玥在牢狱中,才是最安全的。”
这番话乔凝思没有完全听懂,她知道步敬谦有杀朱静柔的动机,但为什么步敬谦要陷害江芷玥,下一个死的人是江芷玥?
乔凝思抬头看着步敬谦,想听听步敬谦的解释。
“若是我真的陷害江芷玥,并且还要杀她,那么叶警官你觉得以我的势力,就算我身败名裂了,我就没有办法让江芷玥死在牢狱中了吗?”步敬谦云淡风轻地说着,表情里有了嘲讽之意。
他反问叶承涵,“我奇怪的是,既然你也知道了在当年那件事中,江芷玥和朱静柔是同谋,你怎么不定江芷玥的罪?至于你说我爱权势和名誉,那就更可笑了。”
叶承涵还想说些什么,一直沉默的朱静芸在这时开口,“在敬谦心目中,最重要的从来不是权势和地位。当年他混黑道时遇上了我,我多次劝他脱离那个犯罪团伙,他果真就那样做了。”
“若不然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当上犯罪团伙的首领,但后来的这几十年里,他和犯罪团伙是互利互惠的,并非那些人完全听命于他。另一方面,他也有能力坐上步家家主之位,不过最初他就告诉家族里的人,朱静柔不能生育,他和朱静柔不会有继承人,所以这让想扶持他的那些人也没有了立场。”
“而就在不久前的晚宴上,他也为了我,宁愿净身出户。”这些事都是朱静芸最近才知道的,原来那些年并非她一个人承受着痛苦,步敬谦也为她付出了太多,只不过他们彼此都没有给彼此解释和挽回的机会,以至于错过了二十多年。
此刻朱静芸说着这一切时,她眼中泛起了泪光,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叶承涵,“难道敬谦所做的这些,还不能推翻叶警官口中他爱权势和地位的说辞吗?朱静柔到底是我的亲生妹妹,我不希望朱静柔死,那么我相信,步敬谦就绝对不会是杀她的凶手。”
叶承涵在朱静芸那样的目光下有些惭愧,低下头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我也相信步先生。”乔凝思接着说道。
就在刚刚那一刻,乔凝思觉得步敬谦是真的爱朱静芸,而朱静芸也不是善恶不分的人,几十年后还突破重重阻碍和步敬谦在一起,乔凝思坚信母亲的选择不会错,哪怕她现在还不能接受步敬谦,但她会和母亲站在一起。
“当然,光是我们相信也没用。”乔凝思看向叶承涵,认真地说:“承涵既然你已经怀疑步先生了,那就拿出证据来。”
“如果朱静柔真的是步先生杀的,那么到时候我和我母亲绝对不会再包庇罪犯。步先生若是清白的,今天你在饭桌上冤枉了他,在抓到真凶后,我希望你能跟步先生道歉。”
“好。”叶承涵点点头,她从来都是有错就改的人,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不会吝啬一句道歉。
步敬谦被指控时都没有什么表情,此刻在朱静芸和乔凝思的维护下,他漆黑的眼睛里抿入一团猩红,欣慰又感动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乔凝思却在这时拉开椅子起身,淡淡地说:“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吧。我今天很累,先回住处了。”
“凝凝……”池北辙知道乔凝思只吃了几口饭,见状他连忙伸手要把乔凝思拉回来,但乔凝思却一言不发地甩开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池北辙看着乔凝思孤单而冷漠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重重捶了一拳头,闷疼闷疼的。
“这段时间麻烦阿辙和思思你们两人了。”步敬谦在这时开口。
池北辙回头看向他,步敬谦在桌下握住朱静芸的手,“我和静芸住在这里有两个月了,外面也都平息了,所以准备明天就搬回我新购置的房子。”
池北辙闻言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明白过来朱静芸和步敬谦的良苦用心,因为步敬谦和朱静芸两人跟江芷玥之间的矛盾,已经影响到了池北辙和乔凝思的感情,旁人都能看出来,最近乔凝思对池北辙越来越疏离,不是刻意的冷战,而是从心里表现出来的一种抗拒,就像刚刚。
池北辙抿抿唇,又有些担忧地问步敬谦和朱静芸,“但是岳母和叔叔你们两人……有钱吗?”
朱静芸和步敬谦曾经都是呼风唤雨、家财万贯的人物,如今池北辙却在担心他们没有钱养活自己,池北辙觉得这对于两人来说,是太大的难堪。
不过朱静芸和步敬谦都没有放在心上,步敬谦云淡风轻地说:“这点阿辙不用担心,虽然我现在确实净身出户了,但当年跟静芸确定关系后,我给了她一张以她的身份证开户的卡,每个月固定给她五万。”
“哪怕后来分手了,她把卡还给我,我也没有间断过,后来这些年,我钱赚得比那时多了,一个月就往卡里存进一百万或者更多,所以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想必也有几十亿了吧。”
不要说池北辙和池骁熠几人了,就连朱静芸自己也很惊讶,她知道当年步敬谦给她钱,并非是以包养来侮辱她,那时他就单纯地想让她花他的钱。
但朱静芸不知道,多年来步敬谦竟然一直坚持往卡里放钱,就算存钱,也不是这个存法吧?
朱静芸怔愣地盯着步敬谦。
步敬谦想亲朱静芸一下,可知道朱静芸不愿在晚辈面前失态,他只好用力地握紧朱静芸的手,低沉道:“只是一种习惯和寄托而已。”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欺骗自己你还在我身边,还是花着我的钱,你朱静芸依旧属于我步敬谦这个男人的。”
朱静芸的眼泪掉了出来,大颗大颗像是珍珠一样,砸在步敬谦的手腕上,步敬谦忍不住,到底还是弯起手臂,把朱静芸搂入怀里。
这天晚上池北辙先回去了,留着池骁熠和叶承涵走在后面,今晚的月色很好,栈桥的栏杆上堆了一层雪,把夜晚映照得越发明亮,池骁熠和叶承涵一路沉默地走了一会,池骁熠突然笑了一声。
叶承涵觉得莫名其妙,想问池骁熠抽什么风,池骁熠的脚步停了下来,叶承涵也只好顿住,一抬头就对上池骁熠那双灼热的桃花眸里,而他身后挂着一轮圆月,这样唯美寂静的背景下,男人的脸也忽然变得柔和,叶承涵的呼吸猛地一窒。
“承涵,现在我在想……”池骁熠抬手握住叶承涵的脸,冰天雪地里,他的手掌厚实而又温暖,叶承涵无比贪恋他的触碰,一时间也忘记了推开池骁熠。
而池骁熠唇边依旧噙着几分的笑意,用他低沉而好听的嗓音一字一字说:“我在想其实我可以学学步敬谦,你不要我的房子和五百万,那我也给你办一张卡。”
“我一个月放进去五百万,到哪一天我也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了,你这里还有我一大笔钱,这样我就无所畏惧了。”
他分明说着很温柔深情的话语,可叶承涵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看到池骁熠此刻笑得有多勉强,并且苦涩又落寞。
叶承涵胸口一阵剧痛,她想也没有想就问池骁熠,“池家是不是快破产了?”
池骁熠一愣,随后放开叶承涵,云淡风轻地说:“谁知道呢,反正给你开个户放钱进去,也能以防万一。”
“我怎么帮你?”叶承涵仿佛没有听见池骁熠戏谑的话语,往前走出半步,认真地问池骁熠,“除了尽快查明真相,让江芷玥出狱外,我还能怎么做?”
“池骁熠,我让叶家帮你好吗?当然,我没有要求你回报,我……”
话说到一半,池骁熠突然没有来由地打断叶承涵,低沉地问:“其实你是爱我的对吧叶承涵?”
叶承涵的身子猛地一颤,在池骁熠紧逼的目光下,她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很快,都要冲破胸膛了。
叶承涵连忙低下头,两手松开了攥紧,攥紧了松开……如此反复中,她想起池骁熠住院装失忆时,问她真正爱的男人是谁,当时她没有说,只告诉池骁熠等他记忆恢复了,她就会让他知道。
而此刻承认自己爱池骁熠,也还是那么难,若是她还和池骁熠在一起,或许她有那个勇气,可如今他们即将离婚了,她再说爱他,能挽回什么吗?
就算能,她觉得自己也有点无法接受善变的池骁熠了,尤其是池骁熠或许再次和江心瑶发生关系了吧?
以往她可以不计较,但如今叶承涵做不到了。
“我知道了。”池骁熠唇畔的弧度比刚刚还要自嘲落寞,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什么,他抬起手,摸了摸叶承涵的头发,眸子被映照得特别温柔,熠熠生辉,“我不需要你帮我什么,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你的胃好点没有?若是还不舒服,明天就去医院看看。既然如今又回到了警局,就不要再那么冲动了,你是女孩子,不要什么事情都第一个冲上去。”
池骁熠收回手,很想抱叶承涵一下,又竭力克制住,他转过身迈开两条修长的腿,头也不回地对叶承涵说:“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叶承涵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池骁熠远去渐渐被夜色淹没的背影,直到视线里模糊一片,叶承涵摸了摸脸,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早就泪流满面了。
她现在已经琢磨不透池骁熠的心思了,既然和江心瑶在一起了,为什么不跟她离婚?当初离婚也是他提出来的,为什么还一直拖着?
她都决定跟他断掉一切了,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更甚至刚刚说出那样一番话,难道他对她的关心,只是念在过去的情分上吗?
如果是这样,叶承涵一点也不想要,但不可逃避的是她的心又乱了,原本坚定要离婚,此刻却在池骁熠三言两语中和他温柔的目光里,她就没出息地动摇了。
这男人到底想怎么样?
干脆给她一个痛快好了。
而这边池北辙从浴室出来后,床上的乔凝思早就一个人先睡了,只不过在每次池北辙掀开被子抱住她后,她都会醒过来,自发依偎到池北辙的胸膛。
但这次乔凝思也只是身子僵硬了一下,背对着池北辙没有转过来,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两个多月了,即便晚上池北辙想要她,她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就像此刻,池北辙在被子里把乔凝思的睡衣都脱掉了,不断地在乔凝思身上点火,乔凝思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乔凝思的冷淡浇灭了池北辙所有的热情,池北辙拉好被子盖住她赤果的身子,随后松开乔凝思,仰面躺在那里,池北辙闭眼喘息着。
好半天他平复下来,看了无动于衷的乔凝思一眼,池北辙抿抿唇,艰涩道:“我哪点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乔凝思双眼紧闭着,泪水无声地往下滚落,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池北辙看到乔凝思的肩膀颤抖着,再次侧过身,从背后抱住乔凝思,摸到乔凝思满面的泪水,他的心陡然一疼,“你在怪我是吗?”
“但江芷玥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可能不管她,你也有你的母亲,那么就应该理解我不是吗?”
“是,我理解你。”乔凝思点点头,随后挣开池北辙的怀抱,从床上坐起身,她一脸失望地看着池北辙,“但你是怎么做的?你和池骁熠都怀疑步敬谦是杀害朱静柔的真正凶手,为了救江芷玥,今天晚上在饭桌上,你们三个人把步敬谦当成犯人一样审问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也说江芷玥是你的母亲,你不能不救,那朱静芸和步敬谦呢?我难道就能看着你们把我的亲生父亲送进监狱吗?”
池北辙也随之坐起来,跟乔凝思隔了一段距离靠在那里,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烟,点燃后放在唇边。
这段时间他经常抽烟,乔凝思不管他了,他也就自暴自弃,不在乎是否对身体不好了。
“我们只是怀疑步敬谦,并没有说他一定是凶手。”池北辙一张脸渐渐被淡青色的烟雾遮住,表情难辨,他没有去看乔凝思,“步敬谦有杀人的动机,再者他确实做过不少违法犯罪的事,就算……”
“就算被枪毙了,也死不足惜对吧?”乔凝思接过池北辙的话,她看着池北辙,冷嘲热讽地说:“你做过军人,觉得你池北辙代表的是正义,你仁慈博爱,为民除害我能理解,但难道江芷玥就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恐怕不比步敬谦少吧?这个时候你所谓的黑白和善恶呢?你怎么不大义灭亲,把江芷玥送去枪毙呢?”
池北辙无言以对,乔凝思这么狠毒的话语刺得他心口泛疼。
作为子女,很显然他和乔凝思都是自私的,在亲情面前,做不到冷血置之不理,就像江芷玥入狱,池北辙必须想法设法救一样,哪怕江芷玥也罪无可恕。
“其实朱静柔确实是江芷玥推下楼的吧?”乔凝思说这话时,注意到池北辙的肩膀微微一震,她笑了笑,“果然是这样……即便江芷玥不是有意要杀朱静柔,那她也是真正凶手最大的帮凶。你指责我包庇步敬谦,你自己甚至去救江芷玥这个犯罪嫌疑人。”
“所以自私就是自私,不要再说什么步敬谦死不足惜,你亲生母亲是被冤枉的这种话。现在我也告诉你池北辙,你如果真的为救江芷玥,而陷我的亲生父亲于不利之地,那么我们两人就完了。”乔凝思这番话说得决绝,丝毫没有赌气的成分。
池北辙猛地转头看向乔凝思,乔凝思跟他对视几秒钟,随后她穿上被池北辙脱掉的睡衣,下床从主卧室里走出去。
池北辙见状立即摁灭烟,大步跟过去,看到乔凝思走进去隔壁的客房,池北辙伸手拉住乔凝思的胳膊,“你在主卧室里睡吧,我睡客房。”扔乒共号。
其实卧室和客房都差不多,只不过客房要小一点,床上还没有铺被子,需要一番整理,而且生活用品什么的都在卧室里,池北辙也担心乔凝思睡不惯陌生的房间和床,所以如果真要这样,那他把主卧室让给乔凝思好了。
乔凝思没有说什么,拽开自己的手臂准备进去,池北辙却先她一步迈开脚步,紧接着“砰”一下,从里面把门关上了。
乔凝思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外面,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池北辙的立场也很明确,他没有妥协,而这次乔凝思也不会退让。
第二天,池北辙和乔凝思两人一起把步敬谦和朱静芸送去新的住所,两人之间除了像往常有些疏离外,并没有在朱静芸和步敬谦面前表现出太大的情绪,路上知道了乔庆华因为朱静柔的死而悲痛欲绝,晕过去之后被送去了医院。
乔凝思和朱静芸几人买了鲜花水果去探望,等朱静芸、步敬谦以及池北辙三个人进去后,乔凝思以上洗手间为借口,随后一个人找到了乔庆华的主治医生。
“张医生。”乔凝思淡笑着问候对方,提起乔庆华的病情,乔凝思脸上透着浓重的担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你跟我说实话,我养父的身体还好吗?我害怕他……”
张医生不是两年多前负责乔庆华癌症的医生,因此一时间没有听明白乔凝思话里的意思,他玩笑般安抚道:“太太,你养父只不过是悲伤过度才昏厥的,身体还很健朗,并没有其他什么大碍,可以长命百岁。”
“什么?”乔凝思怔愣,顿了一下说:“两年前我养父患上过癌症,后来治好了,我以为这次他癌细胞又扩散了,没事就好。”
张医生比乔凝思还莫名其妙,“从检查结果来看,你养父从来没有患上过癌症,当时他在哪里检查的,是不是诊断有误?太太应该来恒远的……”
十多分钟后,乔凝思从医生的诊室里出来,脸上原本挂着的笑一下子褪去了,转瞬变成讽刺。
呵,乔庆华并没有得过癌症,那么当初是怎么回事?乔凝思觉得以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江芷玥、乔庆华以及池北辙,或者更多的人联合起来欺骗了她。
“你都知道了?”几步远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乔凝思抬头一看,乔凝冽就站在那里,在这时走了过来。
乔凝思抿了抿,并没有说话,若是这个时候表现出丝毫的动摇,那么或许就会掉进另一个陷阱。
而乔凝冽知道乔凝思很谨慎,不会轻易就相信别人的话,因此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多说,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乔凝思。
乔凝冽低沉道:“这上面有叶承迹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想知道两年多前,江芷玥和池北辙到底是怎么把你娶进池家的,你可以打电话给叶承迹。”
“无论过去都发生了什么,叶承迹是最爱你的那个人,我希望你能暂时抛开对他的成见,有机会找他好好聊一聊。”
乔凝思翻了翻名片,原来叶承迹去了美国,在哈佛大学做了讲师,乔凝思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因为她知道叶承迹确实有那样的才华和实力。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乔凝思看到是池北辙打过来的,她迅速扫过一眼叶承迹的联系方式,随后把名片丢进了垃圾桶里,一边接通电话,刚转过走廊,池北辙就站在那里等她。
池北辙看到乔凝思身侧的乔凝冽,他拧了一下眉头,收起手机走到乔凝思跟前,池北辙的手臂搂住了乔凝冽的腰,“医生怎么说的,爸有没有大碍?”
“我从洗手间里出来后,刚准备去找医生问一下,你就打电话过来了。”乔凝思估摸着池北辙应该是疏忽了,所以没有提前嘱托那个医生。
而等她这话说完后,想必池北辙会在背后安排那些医生,到时候她再听到的版本,可能就变成了乔庆华癌细胞扩散之类的了。
乔凝思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活在了池北辙的欺骗中。
再次进了乔庆华的病房,没想到付朝桓和叶承涵,以及其他几个办案人员也来了,刚刚还处在沉睡中的乔庆华醒了,看到步敬谦也在,他猛地起身抓住床头柜上的杯子,就用力向步敬谦砸去,“你来做什么?!你已经把朱静柔杀了,难道还想害我不成?”
步敬谦反应迅速地躲过那个杯子,拉了朱静芸退到一边,而池北辙几步走上前,按住乔庆华的胳膊,“爸,你先冷静点。”
“我的命快不保了,我能冷静吗?!”乔庆华的体力稍微恢复过来,一把推开池北辙,乔庆华对几个警务人员说:“我要求警方的保护。现在凶手已经找上门来了,他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了,你们警方有责任保护我。”
叶承涵点点头,望了一眼和朱静芸站在一起的乔凝思,她开口对乔庆华说:“今天我们过来,就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可靠的线索。”
叶承涵从另一个警察手中接过一个封口的方形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支口红,她分别问乔庆华和步敬谦,“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吗?”
步敬谦一眼看过去,面色微微变了,刚想说话,那边乔庆华已经从床上下来,冲上前劈手夺过叶承涵手里的东西,他看到那支口红后,整个人先是剧烈一晃,差点没有站稳,扶住了身侧的乔凝冽的胳膊。
乔庆华久久地盯着口红,眼睛里遍布血丝,唇瓣哆嗦着,半晌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这支口红是我几个月前送给朱静柔的。”步敬谦在这时开口说道。
这话让朱静芸和乔凝思一愣,而付朝桓则笑了,走上前站在步敬谦面前,“法医那边已经证实过了,凶手就是把迷药抹在了这支口红上。而朱静柔昨天中午喝茶之前使用过口红,随后在喝茶时口红沾在了茶杯上,这才导致茶杯里残留部分迷药。”
乔凝思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步敬谦,步敬谦却也只是片刻的诧异,神色恢复平静后,他从容地摇摇头,“我没有在这支口红上掺有迷药。”
“警方调查到了死者朱静柔和乔庆华的关系,乔凝冽是他们两人的亲生儿子,而大家都知道,步先生你和朱静柔的感情不好。”付朝桓锐利的双眸紧盯着步敬谦,一针见血道:“所以突然送口红给朱静柔,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你的用意吧?”
乔凝思的脑子“轰”的一声响,顿时有些懵了,那天晚上她的关注点都在自己的身世上,没有想到问乔凝冽是怎么来的,就在此刻才知道乔庆华和朱静柔竟然也是……那种关系,而乔凝冽是朱静柔和乔庆华的儿子,难怪朱静柔死了,乔庆华会这么悲痛。
乔凝思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和渐渐被揭露的过往真相,都颠覆了她最初的认知。
“对,我是别有用心。”步敬谦对付朝桓的说法不置可否,望过去那只口红一眼,唇边勾着残忍的弧度,“其实我是想在那里面混合氰化钾这种剧毒,只不过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做。”
“我是对朱静柔动过杀机,并且这几十年还不止一次,但在我还没有下手时,她就已经被杀了。”
对于步敬谦的辩解,付朝桓不急不缓地带上手套,拿过其中一个警察递来的手机,翻出了通话记录,随后举在步敬谦面前,“这是朱静柔的手机,上面显示昨天早上10点21分时,她打过电话给你。”
“也有目击证人看到你和朱静柔约在了那家日式餐厅里,你走后不久,朱静柔才和江芷玥见面,所以很有可能你就是借这段时间布置了案发现场,我的推理对吗?”
朱静芸身子一晃,用手扶住了额头,原来昨天步敬谦不是去超市买食材了,而口中所说的见得老朋友就是朱静柔,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步敬谦,饶是她相信步敬谦是清白的,有人故意陷害,但在证据面前,她也百口莫辩。
步敬谦伸手搂住朱静芸颤抖的肩膀,脸色紧绷着没有说话。
叶承涵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拿着手铐走到步敬谦面前,低声说:“对不起了叔叔,请配合我们警方调查。”
步敬谦点点头,侧过身在朱静芸额头上亲了亲,“别担心,我相信警方会还我一个清白。”
他说完,就把双手伸向叶承涵。
这个男人一生坐拥繁华、指点江山,何时像这样沦为阶下囚,朱静芸用手捂住嘴,眼泪涌了出来,到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步敬谦被警方带走,朱静芸站在那里,整个人差点栽下去。
“妈!”乔凝思连忙上前扶住朱静芸。
后来朱静芸被送回住所,唐卓尧和郝荼菲知道了后,两个人下午赶过来探望朱静芸。
池北辙去上班了,只有乔凝思一个人陪在朱静芸身边,这个时候郝荼菲怀孕已经六个月了,挺着大肚子满脸担忧,乔凝思看着觉得她也很不容易,就走过去搬了椅子,让郝荼菲坐下。
“谢谢。”郝荼菲对乔凝思颌首,唇边含着淡淡笑意,比以往多了几分柔和。
乔凝思估计是爱情的滋润,自然而然地想到远在异国他乡的林敏南,突然觉得林敏南才是最幸福的,至少不会像她这样面对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身心疲惫。
唐卓尧是从公司过来的,身上穿着墨黑的西装,乔凝思看到他穿西装的次数不多,几个月不见,唐卓尧的气质内敛从容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什么都不在乎,乔凝思觉得他也多了人情味。
原来他们每个人都在变化。
“母亲,你不用担心,仅凭一支口红还不能证明步敬谦杀人,等过两天,我以唐家家主的名义保释步敬谦就可以了。”唐卓尧坐在床头,伸出手指温柔地理了一下朱静芸耳边的头发。
他的仇敌是步家,虽然步敬谦是步家人,但如今脱离步家,而和朱静芸在一起了,既然朱静芸都原谅了步敬谦,那么唐卓尧愿意暂时放下对步敬谦的成见。
朱静芸单薄的身形靠在那里,看上去很疲倦的样子,她微微闭上双眼,摆手让唐卓尧和乔凝思先出去了,朱静芸有话单独对郝荼菲说。
而唐卓尧出了卧室后,就大步往厨房走去,乔凝思以为这变态洁癖者是要洗手,没想到跟在后面就见唐卓尧在翻冰箱里的东西。
他一边回头问乔凝思,“怎么什么都没有?我饿了,开了大半天的会,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
乔凝思:“……”
这都什么时候了,唐大少爷还惦记着吃,是不是太不在状态了?
乔凝思翻了翻白眼,告诉唐卓尧刚搬过来,食材还没有来得及准备。
唐卓尧听后拧起修长的眉宇,随后走过来拉住乔凝思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说:“那你现在陪我出去,随便吃点好了,不然我会晕过去。”
乔凝思直接一脚踹过去,唐卓尧松开了她。
乔凝思拿着外套穿在身上,什么也没有说,就往外走去,因为唐大少爷这一闹,她连日来压抑的心情忽然好转了。
115:你是想让我的亲生父亲入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