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郎 作者:枫香

    屠浩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今年的一整个下半年，他都在忙着婚礼。

    叶家的还不只是五场婚礼, 这五场不过是娶亲的，还有六场嫁女儿的。出席别家的婚礼，简直就像是在休假。

    屠浩一个下半年几乎就住在叶家, 就忙着这些事情。

    几个本来存着心思要互别苗头的舅妈, 也在强势的屠耗子的镇压下，连小动作都不敢搞。虽然权威性可能受到了挑战, 但是多年在叶外婆的强势镇压下，她们也没多少念想了。再说由屠浩筹办的婚礼, 她们扪心自问也没法做到更好，还省了事情。

    屠夫子很有意见, 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让儿子养出一身小肉, 这才多久？全都没了。

    本来他家儿子身边跟着个御医, 就已经是很出格的事情了。要知道这是连皇亲贵胄都没有的待遇。这些有面子的，不过就是生病了能请御医来家里看病，每年能请一次平安脉罢了。

    至于让一个御厨跟着，根本就是超规格了。虽说御厨看上去没御医那么稀缺, 可御厨也是分等级的。吃的东西也是分等级的。

    屠浩在叶家, 不仅要劳心劳力，各方面待遇也绝对和在万春庄上不能比, 当爹的心疼了。几乎不打理庶务的老爹, 也开始研究起各种养生的方子来。

    屠浩回家先去瞟了一眼隔壁的虎妞，敬畏地看着她的肚子：“怎么看着一下子大了很多？”

    屠英窝在铺了熊皮的躺椅上, 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孩子到后面长得快。”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她看着弟弟的尖下巴不由得嫌弃，“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人家是狗拿耗子，你是耗子拿耗子。”

    “你大猫，你去拿耗子呀。”屠浩撇撇嘴，往她身边的躺椅上跟着一窝，整个人就埋在了厚实的熊皮里，舒坦得不要不要的，又嘱咐他姐，“别瞎进补，崽崽太大不好生。”

    “讨打是不是？我生孩子心里头有数，没瞎吃东西。”屠英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你去帮帮外婆也好。”本来要不是她现在身子重，应该是她去帮忙的。

    有些话她这个当外孙女的不好说。以前小时候，她只觉得住在外婆家那是千好万好，人多特别热闹。后来搬回自己家住，她又被弟弟管得严，还觉得家里头有时候不怎么开心。

    到了现在，她倒是觉得还是像他们自家这样的好一些。人丁少一些，家务事也少，没那么多心思，也没什么人管束。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担心。

    像叶家这样，小辈们成个亲，结果连房子都不够住的，还真是……

    但是武将唉……那都是拿命换来的荣耀。除了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用来掌家的之外，他们多半会快速娶上许多妾室。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生孩子。他们需要足够多的男丁来上战场，为了博取更进一步的功绩也好，为了维持现在的荣誉地位也罢，都是必须要做的。

    这就造成了诸如叶家这样的家族，这后宅……

    哪怕屠英这种年纪轻轻手下就管了无数人的大老板，想到叶家后宅的一堆子事情，也觉得头疼，根本就不想去管。她和屠浩一样，也就是心疼外婆。

    屠浩想了想，提议：“要不，咱把外婆接过来住几天？”他家外婆这年纪，哪怕是工作也该退休了，在家清清静静养老不好吗？

    “外婆不在家，家里面可有得闹腾。前几年咱们接了外婆去小庄住还成，这两年有人就存了心思。”每次外婆住在外面，都要担心家里头的事情。度假也没起到休息的作用。

    屠浩这半年在叶家也不是白住的，翻了个白眼：“你说大舅妈和二舅妈啊？”

    想想也是，本来大舅才是嫡长子，后来不幸早逝，也没留下儿子，到底也是被追封了一个侯爵的爵位。大舅妈身为侯夫人，地位就摆在这里。

    但是二舅妈是叶大花这个嫡长孙的亲妈，自家相公又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要是论地位，也不低。

    若是论到母族的势力，那二舅妈比大舅妈要强上许多。但是毕竟长幼有序，大舅妈也没犯什么错……

    屠英抬手拍了一下弟弟的手背：“谁教你翻白眼的？不准！”见弟弟乖乖听话，她才说道，“不止呢。其他几个舅妈也都不安分。这要是没一个能镇得住的管家，叶家恐怕人心会散。”

    良性竞争是可取的，可是这种明显的恶性竞争实在要不得。屠浩心里面想着，“长于妇人之手”这句话为何是贬义，多半也是因为：“舅妈们这都是闲着没事干了吧？儿女都这么大了，她们自己就没一点追求了？”

    就是一个宅子的管家权的事情，也不是多省心，抢到了又能怎么样呢？闹不明白。

    女企业家屠英不由得鄙视：“算了吧。她们就追求自家男人的地位，自己女儿嫁得好，自己儿子有多出息。我倒是和她们提过一些……”她脸上一拧，都有些想骂人，略微提高了音量，“她们竟然嘲笑我！”

    很气！

    虽然舅妈是亲舅妈，但是显然亲闺女……不对，是亲姐姐更重要一些。屠浩顿时就说：“算了，那你也别管了。”做亲戚的，有事帮衬着一些就是了。

    “我才懒得管呢。”屠老虎拿得起放得下，想了想又说道，“要不咱们还是把外婆接来住吧？”

    “你刚才不还说不好的吗？”女人，真是太善变了。

    屠虎妞双手一拍，两眼亮晶晶的：“我最近看的一个话本，里面讲养蛊。把各种毒虫放在一个盆里，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胜利的就是蛊王。咱们让外婆出来住，多住几个月，剩下几个舅妈不就和养蛊一样了吗？小耗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小耗子无话可说，只是用充满敬畏的眼神看着她，半晌才干巴巴地表示同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自家亲舅妈，可不是几条虫子啊！虎妞你不觉得里面有点不太对吗？

    屠英显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充满行动力地立刻写了一封信，让小厮送去叶家：“我就说我想外婆了，外婆舍不得我现在出门，肯定会来看我。等我先把外婆骗过来，然后咱们就能把外婆扣住了，让她多住几天。等过上几天，到时候天气更冷了，我就带着外婆搬去小庄上住，那儿有温汤子，暖和。”

    屠耗子觉得厚实的熊皮也没法给他安全感了，这一环接一环的：“你怎么就不去打仗呢？”不对，小时候虎妞跟在外公边上的时间，比叶大花还长，肯定是那时候被老奸巨猾的外公给教坏的。

    奸商耗子丝毫没有一点自觉，甩锅甩得毫无压力。

    屠英不理他，重新安安静静地躺了回去，变成一只懒洋洋的大猫：“反正等外婆来了，就是我的了。看究竟哪个舅妈能服众，过年的操持也可以交过去了。外婆都多大年纪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屠耗子听到这话，突然想起来他外公，之前跟他提了一句致仕的话，结果就没了下文。他倒是不好再问，后来事情一多也就忘记了，不知道现在外公是个什么打算。

    他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等到他那个全年无休的爹回家和他商量。

    屠夫子最近琢磨养生呢。他家闺女要生崽崽，他家儿子要长肉，医书食谱翻得比公文还勤快。他听到儿子的话，对自己丈母娘的态度是：“你们想的没错，过来住着挺好的，反正家里一直有两位老人家的院子，你让管家再仔细收拾收拾。”对自己老丈人的态度是，“你外公说他要致仕了？”

    “这倒也没有，就是提了一嘴。”他就是好奇外公是认真的，还是偶尔的丧。

    屠夫子摇了摇头：“看起来你外公是真的有这个打算，就是还有一些其它方面的考虑。”

    他见儿子不明白，就说找继任者、在自己在任的时候能够捞到的好处，卸任之后可能会遭到的一些后果的安排、各方势力的均衡，乃至于包括对帝心的揣测。

    屠浩顾不得惊叹其中的道道，将各方势力均衡这一套铭记在心。说起来他上辈子也是个大老板，手下员工不知道多少，多少有一些明争暗斗，但是比起朝中的这些来要差得远，简直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

    这种“学问”，他也不指望着别人会跟他讲，也就是自家亲爹会这么细细地给他解释。别看他爹长得糙了一点，心思还是很细腻的，多年以来简在帝心，对帝王心思的揣测其实已经到达一定境界了。

    屠夫子给自家小耗子上完课之后，给他写了两个名字：“接下来，兵部尚书应该就是这两个人了。到时候看情势变化，若是主攻，那就这位；若是主保守，就是他了。”

    “嗯。”屠浩看了看两个名字，看完看他爹把纸放火盆里烧了，问他爹，“爹是觉得哪个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大一些？”

    和自己儿子没什么好卖关子的。屠夫子直接说道：“保守的吧。你章师叔的性子太急躁，得有个人拦着他一点。他自己也知道。若是没发生什么战事的话，多半还是选那位。”

    屠浩想了想自家的现在这些摊子，想着到时候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变化，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头绪。

    屠夫子觉得今天这堂课上到这里就已经可以了。这时间都快睡觉了，睡前多思会睡不好，睡不好就没法长肉肉，转而说了个比较轻松的话题：“爹有几个同僚，说是要找你参详怎么办婚事呢，都说你给叶家的那几场办得特别好。”

    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