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崎源生刚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背后就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他见怪不怪地看着太宰治从车子旁边的角落里走出来，对方还是惯常的那套衣服，不过大衣口袋里似乎塞了点东西,能隐隐看见一点反光的方正边角。
    像是照片之类的东西。
    但柴崎源生半点和对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当然也没太大兴趣追究这些细节,他径自坐进驾驶位,然后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几乎是在柴崎源生插进车钥匙的同一时间，太宰治也完成了从上车到系好安全带的全过程,并且极其自然地从车上的储物盒里找出一包口香糖。
    柴崎源生觉得自己的动作果然还是不够快。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他着重强调了“又”这个字。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眯眼看了看手表,“你现在不是下班了吗？我来接你。”
    那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柴崎源生没什么和太宰治争辩的力气,毕竟相似的对话这几天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他实在没兴趣继续车轱辘下去。
    太宰治却一点也不在意柴崎源生的冷淡，自然而然打开一个新话题,“柴崎君今天做了什么？”
    “托你的福，”柴崎源生回答，“一事无成。”
    几天前,太宰治正式搬进了他的家里，用的理由是极其敷衍的“我没地方去”。柴崎源生已经充分领教了太宰治的难缠程度,为了避免进一步的麻烦,他也懒得拆穿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
    但这一次的放松却给他带来了更大的麻烦。太宰治很难安分地待在屋子里，芥川的搜索范围也蔓延到了柴崎源生的住宅区,为此柴崎源生每天得格外找出时间处理太宰治留下的“烂摊子”，也就没其他心思去干别的事情。
    光是邻近便利店门口的监控就被他清空了四次,现在正处于被迫损毁的状态。
    太宰治当然不会连街道门口的监控都躲不过去,这明显是他故意的。
    “也就是说你脑子里全是我以至于你没法正常工作，”太宰治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我还真是罪孽深重。”
    太宰治添油加醋式的理解总能让柴崎源生大开眼界。
    开车回家不需要很多时间,柴崎源生把车停好之后并没有立刻拔掉车钥匙，而是开口对太宰治说道，“早上那个来调查我的人，你去见他了吧？”
    发现这件事算不上困难，更何况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就像木村说的一样，他现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被人盯上是很正常的事，不少人都想在他正式升职前把他拉下水，而他和太宰治曾经的关系则是一个很容易想到的入手点。
    被跟踪是家常便饭，但几乎是每一次，在柴崎源生见到他们之前，那些人就莫名其妙的销声匿迹了。
    会做这些事，也有能力做这些事的人都用不上排除法。
    “柴崎君你本来就还在犹豫要不要跑路吧，我只是不想让那些人影响你的判断。”
    柴崎源生语气微嘲，“听起来就好像只要我愿意，那个位置就一定是我的一样。太宰先生，你对我是不是太自信了一点？”
    “不是自信，”太宰治耸了耸肩，笑道，“我只是了解你。”
    柴崎源生完全没法评价他的这番话，“总之，太宰先生你钥匙真的想要帮我，就请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好让我省点力气。再说了，你就不怕引火上身吗？容我提醒一下，你现在的处境可没乐观到可以在街上随便乱跑，如果你被抓了我绝对第一时间撇清关系。”
    说完话，柴崎源生拔掉钥匙打算下车，但当他正要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却被太宰治摁住了手。
    柴崎源生听见太宰治问，“能举个例子吗，我们之间需要撇清的关系？”
    柴崎源生：“……”这人到底会不会抓重点？
    “没有关系，”柴崎源生声音毫无起伏，“我口误。”
    太宰治叹了口气，“柴崎君你为什么就不能像我一样坦诚一点呢？”
    柴崎源生心说你照着镜子看看你跟这个形容词哪沾边了，但没等他反驳对方，就听太宰治接着说道：“我可从没掩饰过我对你的感情。”
    柴崎源生：“？”
    见柴崎源生一脸见鬼的表情，太宰治摸了摸下巴，“难道是我那天晚上说得太含蓄了，还是你忘了？”
    听到某个关键词，柴崎源生脸色微僵，“停！”
    “啊，”太宰治笑道，“看来是想起来了。”
    柴崎源生扯开太宰治的手，“比起这个，太宰先生你不解释一下为什么主动走进监控范围的事吗？”
    “你转移话题的方式不太高明呢，”太宰治笑了笑，“不过既然说到这个——”
    太宰治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车间空间狭小，柴崎源生本能地要躲开，背部就撞到了车门。但太宰治也没有进一步上前，保持着一个看着亲近却又微妙疏远的距离。
    “如果我有一百种躲开监控的方法，”太宰治语气轻松，“你躲开另一个人的方法也不会比这更少，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柴崎君你最擅长的事。”
    柴崎源生没有说话，于是太宰治接着道。
    “就像你早就知道我会带来麻烦。”
    太宰治停顿两秒，而后一字一句地说：“但你还是留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