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从上面听着,觉得这位刘大人肯定是说不过他的。
果然,刘大人被他气得够呛,瞪着眼道“你分明是私心作祟,何来的举才不避亲?宋家家风清正,怎么出了你这样的无耻小人!”
下面吵起来,反倒没几个人关注任意在做什么了,她稍稍放松了点身体,观察着宋少言的反应。宋少言一直很平静,只是在听到刘大人提到宋家的时候,才偏了偏头,说道“少言入仕之后,尽心辅佐陛下,稳定朝纲。不敢自认功劳,但刘大人说的无耻,是绝不敢认的。”
他面上带着浅笑,眼底却一片冰冷,对他不熟悉的人是看不出来的,只以为他因为刘大人的话有些不悦罢了。
宋少言品行温和,不易动怒,在京城之中也是出了名的。他踏入朝堂之后,也是各方交好,虽然扶持女帝登基之后,起了他想要谋朝篡位的风声。但大多数人看到他对女帝尊敬有加、礼数周全,还是以为他记得女帝与他的婚约,想要自己的儿女能做上帝位,虽有私心,但也是人之常情。
只有少数人觉得他是狼子野心,不得不说,平日立的好名声起了极大的作用。
这时候有人出来打圆场,劝了刘大人几句,也劝了宋少言几句,最后道“此事还是要陛下决定。”还是向着宋少言的人。
另一边立刻就有人不同意了,又与劝解的人吵了起来。几番争辩过后,还是支持宋少言的人争论赢了,把其他人驳得哑口无言,略有些得意地请任意下来。
任意没怎么仔细听他们说什么,而是在像宋少言和宋家的关系。宋少言是宋家嫡子,母亲与宋大人琴瑟和鸣,夫妻恩爱。按理说,他在宋家应该生活得很好。在封乐清的记忆中,宋家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也没有和宋少言起过什么冲突。
宋少言做的这些事,宋家应该是知晓的。
正想着,听见有人唤陛下,她抬眼望过去,发现是个年轻人,年轻气盛,气势咄咄逼人。她茫然地扫了他一眼,张开了口。
这时候,却有一道漫不经心的男声插了进来“臣也觉得此事不妥。”
气势逼人的年轻人怔愣了一下,皱眉道“秦将军觉得有何不妥?”
秦修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在与陛下说话,周大人觉得自己是陛下?”
被称呼为周大人的年轻人被他噎了一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而察觉出不对。他刚刚的确是争论赢了,但也太过失态了。秦修远和女帝说话的时候,他的确不该插话,平白送了把柄给其他人。
他脑子也十分聪明,念头刚在脑海里走了一圈,他就立刻跪下告罪“臣殿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并不怎么想恕他罪的任意只能摆手,细声道“周卿起来吧,若是无心之举,不算什么的。”如果是有心,日后就可以翻旧账了。
对女帝心思一无所知的周姓年轻人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任意这次没等其他人说话,自己问秦修远“秦将军,觉得不妥?”
秦修远行礼道“请陛下听臣一言。”
任意去看宋少言,见宋少言对她点了点头,便小声道“秦将军讲吧。”
“宋相交游甚广,收天下英才于身侧,所推举之人的才学应该是无虞的。”他第一句话没有否定宋少言,反而还夸起了宋少言。
只是这夸人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什么叫“收天下英才于身侧”?不还是在暗指宋少言有不臣之心吗?
有人想要插话反驳,但有一个殿前失仪在先的,就忍了下来,想等秦修远说完之后再反驳。
秦修远“夸”完宋少言,话锋一转,说道“但刘明此人陛下应该从未见过吧?”
任意老实点头“不曾见过,但朕信得过宋卿。”
秦修远不以为意,继续道“臣其实也信得过宋相。”
有人凉凉地呵了一声,觉得他这话实在好笑。连宋少言都挑眼瞥了他一眼。
秦修远接着道“但陛下怎知这刘明没有欺骗宋相呢?若他人品不佳,故作遮掩,让宋相蒙骗。陛下一腔信任,岂不是错付了?”
任意面容上浮现出犹豫的神情“这……”
秦修远一笑“臣觉得这侍中之位还是再做考量为好,毕竟陛下是信任宋相,才把侍中之位托付出去。如果刘明品行不佳,蒙羞的是宋相。”
他一副十分为宋少言考虑的样子“宋相名声清白,若是因为此时蒙上污点,落一个识人不清的名声,实在不好。”
任意忍了忍才没笑出来,按照秦修远这么说。现在不管给不给刘明侍中之位,等真把刘明查出了点什么,宋少言都是识人不清。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都是冷笑一声,反驳道“将军这般疑心,倒是奇怪。臣等与刘明也有过几面之缘,知其人品,不会是将军口中品行不端之人的。”
秦修远却道“你们既然都与他相识,难免受其蒙蔽。既然他不是品行不端之人,不如等过几日把他宣上朝来,让陛下见一见,也好看看他是不是品行不端。”
最开始和秦修远争执的周姓年轻人刚想反驳他,却忽然意识到,他现在反驳,只会让秦修远拿住把柄,给他扣上一个质疑陛下能力的帽子,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愤愤地瞪了一眼秦修远。
秦修远却笑得颇为开心,他没有问任意,而是问了宋少言“宋相觉得呢?既然这位刘明是宋相的朋友,宋相应该深知他的为人。如果品性俱佳,肯定是不怕上朝堂被考量一番的。”换言之,如果刘明不上朝堂,就是品性不行,怕被拆穿。
宋少言听他把所有的路都堵上了,倒也不急,只淡淡道“将军既然如此关心侍中之位,就请陛下将刘明宣上殿来,好好问一问为人。”
任意当然不会拒绝,只道“那就听宋相的吧。”侍中之位的归属,就又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