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陨之笑道:“仙君,你倒是调查的清楚。”
顾宴回头,注视着他的小程:“可能是缘分,也可能是天道不要你们继续离别。”
程陨之怔然道:“……也是。”
太阳从山的那一头落下,璀璨缱绻的光线编织成空中一大片不起眼的金丝细网,又被层叠云彩遮蔽边角。
程陨之一觉睡醒,伸长了懒腰打哈欠。
他一把抹掉自己眼角的泪珠,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整个人囫囵个儿趴在顾宴身上。
年轻的仙君也仰着面,垂闭眼目,神情平静地陷入梦境。
这或许是他多年来难得的一次入睡。
有风正好,有伴侣在怀,没有什么可以打扰他们。
程陨之想到之前的谈论,完全可以想到,顾宴是怎么带着新兴的宗门崛起,又怎么一一击垮世家,收割领土,分配不同宗门,又扛着哪些压力。
是他年轻小程接触不到的过去,独属于万年之前走过来的大乘仙君拥有的人生阅历。
现在他终于清闲了下来,第一次有着这样强烈的愿望,要以后行走大道,有另一人相伴。
程陨之想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顾宴的眼睫。
很长,很软,细微地搔着他的指腹,有点痒。
他再往下,摸过眼睑,鼻梁,开始思索,仙君又是怎么落成了现在的性子。
照理来说,按他的年纪,怎么都该是顽固不化老古董……哪里还懂得用自己的美□□惑人呢?
该不会是心魔的锅吧!
最后,指尖落到顾宴的唇上,虚虚地轻点着。
这边程公子还在思考问题,而那边,顾宴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睛。
在程陨之没反应过来之前,仙君已经将他指尖含入口中,还特意舔了舔柔软的指腹,抬眼望来。
程陨之:“……你怎么装睡啊。”
被倒打一耙的仙君无辜道:“我也是刚醒。”
小程心虚地哦一声,小心翼翼道:“我看你脸上落了只蚊子,帮你赶走呢。”
他赶紧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在离开之前,仙君惩罚性地轻咬他,像是无声地抗议,不要在别人睡觉时摸来摸去,程陨之吃痛,没敢吱声。
顾宴从容道:“现在还有吗?”
程陨之给他插科打诨:“没了没了,早飞走了。”
顾宴温声道:“可惜露台的结界不允许蚊子飞进来,不然我可能就要相信之之了。”
程陨之:“……”好狡猾一仙君!
程公子磨磨蹭蹭从躺椅上下来,把自己像面团一样抻了抻,总算没了睡到骨头发软的错觉。
在他身后,顾宴也坐起身。
少了身侧一处热源,总觉得怀里有冷清又空荡荡,令他无法忍受。
于是出声要挽留他的小程:“晚上之之想吃什么?”
程陨之忙着给自己披外衣换鞋子,没空回头看他,胡言乱语讲了一通:“想吃酱黄瓜炒板鸭,再来点灵果榨汁——灵果,仙君您总该有吧?”
雪衣公子一只手撑在躺椅的扶手上,从下至上仰望他。
“当然。你要去哪儿?”
程陨之头也不回,冲后面摆了摆手,就打算往外头冲:“和子陶约好了见面。”
独留下可怜仙君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椅子上头吹凉风。
小童从纱帘后面探出脑袋,老气横秋地摇头长叹,被仙君一指的力量隔空弹了脑袋。
那头,子陶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岔开腿,百无聊赖地等人。
他一边用白靴子踩自己的影子,一边心里想着,某人怎么还没来。
都要太阳下山了!
周边有陆续弟子经过,好奇地在他身侧停下:“子陶师兄,你是在等人吗?”
子陶不耐烦地摆手:“去去去,不关你们事儿。”
弟子笑嘻嘻道:“这不是学业考核过,卷面略微有点瑕疵么。子陶师兄在夫子那里替我说点好话,我下次还替师兄带蜜饯。”
子陶板起脸,摆出一副大师兄的姿态:“说说说,说什么好话?嗯?!看你那写的狗爬字,改你的卷子真是让我折寿。”
弟子假装大惊:“原来是您老改的卷子!”
于是笑嘻嘻地赶紧溜了。
子陶无可奈何地重新坐下来,开始怀念几年前还算乖巧听话的萝卜头,总不会让他这样,每次看见学业,都能血压升高脑门胀痛。
哎,不如再降一级,去带年幼的弟子算了。
他又踩了踩台阶,生气地回头四望,结果一下就看见程陨之站在他背后,笑眯眯地弯腰望着他。
子陶被吓了一跳,差点没从台阶上滚下来。
他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翻个白眼:“还在装鬼吓我,看来恢复的还不错。”
程陨之一掀衣摆,也在他身边坐下来:“承你吉言,的确不错。”
子陶不满地控诉:“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久?”
程陨之笑眯眯:“跟仙君睡久了,没能爬起来,还请大师兄见谅。”
玄天宗大师兄:“……”
希望不是他多想,希望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程陨之轻松道:“反倒是子陶兄,这段时间还好吗?”
子陶撒手,往后一仰,双臂枕在脑后:“当然好了,我作为宗门大师兄,师尊尽然紧着我资源,不会亏待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