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看见灭亡,来自气候、古菌和异种。白色的雪用汹涌的波涛推倒实验的塔顶,掀翻苦海的小船;直至巨木支起了华盖,支起了生天。”
“于是,人们又看见涅槃,来自古木、凤凰与图腾,以万万里路的远行,以千千万人的信念;
苍山觅海,步履不停,直至他们找到了新世界,这一叶扁舟……”
《末世纪?新世界》的诗歌朗朗诵起,宁静的曙光照进殿堂,孩子们的声音洋洋地跟随着洒在每一个被光芒镀染的角落。
虔诚的声音回响净土,有孩子举起了手,稚嫩地问道。
“人类真的在末世里延续了自己种族了吗?”
——种族。
大迁徙后的第二年,扁舟里的移民们接受IV代变种人改造。
五年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类拥有了自己的人造异胚层,新人类创造计划彻底成功。
新世界的人类强化了身体,增长了能力,变得不再惧怕古菌和恶劣的生存气候。
但同时,因为混入异种的基因,他们也不再是三百年前活跃在全新世里的纯种智人。
三年后,一艘小船自海的彼岸漂泊而至。
原先遣军的士兵们巡逻时发现了船只,同样也发现了坐在船上的一个短发的青年和两个人类模样的孩子。
那是一个熟人。
在第二次兽潮中被狼群冲散的熟人。
青年已经不再年轻,脸上的青涩以被风霜褪去,他看着昔日的战友,却又如四年前的那个小战士一样,眼泪如断线珍珠。
“小尾哥、苍大哥!”
他一一叫着先遣军战士的名字,哽咽、抽泣直至嚎啕大哭。
“小尾哥,我好想你们。”
“他吃了我哥哥,我好恨他,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他。”
“可我每次遇到危险,他都会来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救我啊……”
净土上的人类无法给他解题的答案。
青年恸哭,哭声随风散往大洋彼岸的远方。
远方处,蒙德尔的雪山辽阔而又险峻。
雪白的峰面上,群狼站立在自然中,青色的鬃毛与风一起冽冽地飞扬。
一个独眼的青年支着腮额,望着海边的方向。
“哥哥!看,兽潮!”红裙的女孩睁着碧绿的眼睛,露出洁白的犬牙垂涎。
所有的种族不过是为生存而竞争,所有的种族也都因传承而繁衍。
这又是一个循环的季节。
独眼的青年微微地笑,起身轻轻地挥了挥手。
巨狼们发出掠食的呼声,群狼飞奔,如支流般又汇入到天地生命的潮水中。
再后来,兽潮巡游后的土地渐渐变得肥沃,冰雪融化,动物与风将植物的种子传播到各地,废土里渐渐能长出了新的植物。
牛马羚羊们有了草源,在绿洲上择了栖地落脚。
虎豹掠食者们发现了固定的食谱,在食物边划起了自己的地盘。
这场地球生命的自我救赎终于缓缓落幕,天地遨游的鲲鲸,成为自然最美丽的证人与诗人。
人类也开始渐渐地在地球上恢复活动。
这些新生的人类胚层检测显示为正常人类,血液里又流着古菌的细胞。
他们与新人类一起开拓着领土,仿佛这个世界未曾舍弃曾经即将灭绝的旧人类。
“老师,那那位救世主呢,他和巨木一起拯救了世界,最后去了哪里?”
“他呀……”
“指挥官最后又回到了彼方。”
十年后的彼方植被密布,仿佛传说中的诺比里亚古森林,幽深碧绿,古菌云集。
这里有昆虫栖息,鸟类鸣叫,阳光只透过茂密的叠障,投在层层叠叠的枯叶上,印下一点点的亮色光斑。
慕夜辰如往年一样,拨开这里的蛛网和枯枝。
他又找到了林希埋骨的地方。
镌刻着爱人名字的木碑倒在森林里。它被厚厚的树叶所埋葬,被风雨所侵蚀,变得破损、腐烂不堪。
慕夜辰想扶起它。
但他又听到森林里传来沙沙的异响。
指挥官戒备地按住身后的匕首,指尖从空气中划过。
他不经意地触到一个湿润的触角。
记忆如同拉开洪闸门,那轻柔的、若即若离的触感宛如昨日重现。
触角带着雨林的湿度延伸,它们带着绿色的叶,淡色的花,悄悄绕入指挥官的衣襟、捧上指挥官的脸庞。
“慕夜辰。”
森林里响起了轻声的呼唤。
慕夜辰眸光颤抖,蓦然抬首。
他见到一个人身披白发,容颜如旧。
青葱的藤蔓缠绕在身边,那人轻轻荡着脚踝,正在丛中对着他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