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书没有写结局,连虚构的文字世界里,你也不愿意给我们重新编造一个好的结局。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我已经无法弥补。”丁恒远一面悲伤地看着季商,一面朝曾文龙靠近,“但是这个人必须受到惩罚,我必须给思新一个交代。”
丁恒远说完,一刀劈向被吓得惊恐嚎叫瑟瑟发颤的曾文龙。
季商扑将过去,却落了空。
但丁恒远这一刀并没有冲着曾文龙的身体去,而是割断了绑缚在铁柱上的绳索。他没有把握在一刀结果掉曾文龙后,还能有足够的时间在季商冲过来前了断自己。
随着腰间的绳索松开,曾文龙朝着天台地面摔去,丁恒远扼住曾文龙的后领,一把将他扯了起来。拖着他,朝天台边缘退去。
季商意识到丁恒远打算拉着曾文龙一起从天台跳下去。那把雪亮的刀还握在丁恒远手中,曾文龙死不死,如何死,季商根本不关心,但他不想放任丁恒远走上绝路。
“小远。”季商急声道:“你听我说,这不该是你的结局,曾文龙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死掉。这太便宜他了,他害死了思新,把那么多无辜少男少女推入深渊。死对他来说太轻松了,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能感受到几秒疼痛?对待他这样的恶魔,应该用最残忍的方式。他应该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监狱,剥夺自由、剥夺尊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天天消磨意志,受尽折磨慢慢等死。”
丁恒远有所迟疑,但却摇头道:“做不到的。他杀思新时还未满十六岁。”
“不是的。”季商道:“我查过曾文龙的出生证明,他在中元节出生,父母觉得不吉利,把他的生日延后了一段时间,他十二年前犯案时已经满十六岁了。”
“对对对。”曾文龙扭动身躯,试图摆脱丁恒远的钳制,他出声应和道:“他说得对,我当时满十六岁了。你让法律来审判我,关我进监狱,让我慢慢受折磨。”
丁恒远神情原本开始隐隐松动,但听到曾文龙的话后,突然嗤笑出声:“小九,你看到了吗?他们这种有权有势的人,怎么可能判死刑或做一辈子牢,即使能关他进去,用不了多久,他都能想办法出来。”
丁恒远说完眼神一暗,将挣扎不休的曾文龙往外一推,曾文龙半边身体探出天台,摇摇欲坠,顿时像条狗似的吱哇乱叫。
“不是的。小远你听我说。”季商忽地上前,在丁恒远一步之遥处停下,“这个时间,在云盘市,曾文龙的父母,张闯的父母,以及其他与蓓蕾组织有关的人,已经全部被警察抓住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逃得掉。”
“你他妈说什么!”悬在天台边缘的曾文龙忽地扭头看向季商,这个人刚刚说的话,让他彻底意识到了自己无处可逃的境地。
季商不理会曾文龙,继续道:“提前终止侦查就是为了打消曾文龙和他父亲的顾虑,警方一直知道你有参与复仇,也一直在收集曾文龙一家犯下的罪行。警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等待契机,让曾文龙主动回国,设陷同时抓捕你和他。”
季商慢慢移动,小心翼翼抬手伸向丁恒远:“曾文龙逃不掉的,小远你可以不相信警方,但你要相信我。我和你一样想要惩罚他,想要给思新报仇。”
“小远,你还有其他路可以选。对,你杀了人,但你提供了蓓蕾组织的线索,你刚刚还给了我他们的犯罪证据,这算立功,法院在审判时会酌情轻判。”
季商没有先去扼制住丁恒远的手,只轻触他面颊上的泪水:“十年?或者二十年?但是你还有机会,你还能看到丁艾长大成人结婚生子。还有我,我们虽然做不了情人,但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与亲人。”
丁恒远的眼泪从季商微凉的指缝滑过,钳制着曾文龙的那只手在颤抖中渐渐松了些力道。
“这是我希望看到的结局,思新那么善良,家人对她是那么重要,我相信这也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季商的手离开丁恒远的脸,在丁恒远犹豫间,抓住曾文龙的手臂将其拉了回来。
拉回曾文龙后,季商将他掼倒在地,冲着那张让人生厌的脸狠狠砸了几拳,随即将眼冒金星的曾文龙扔到一边。
丁恒远呆呆地站着,季商从他手中拿走刀,他没有反抗。
“警察就快到了,你现在立刻打电话自首。”季商压低声音,拿出手机塞到丁恒远手中。
丁恒远握着手机并未拨号,而是看着季商,良久道:“小九,对不起。”
季商一怔,多少年来埋藏于心里的不甘开始涌入心头。他一直在等,等丁恒远想明白有勇气的那一天,他等到了,却似乎太迟了。
“我从来没有勇气对你说这三个字。我知道太迟了,对不起,我当年没有相信你。还有,思新的死,我有错,但是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件事里你需要负任何责任。当年、当年我实在太痛苦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迁怒于你。小九,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一束不易察觉的光源在天台外凭空闪现,三次。这是在提示季商警方已经到达现场,只要季商发出信号,攀附在天台围墙外的警员和楼道口的警员,会立即攻入,对丁恒远及曾文龙实施逮捕。
季商往后退了两步,垂眼沉默,没有回答丁恒远的问题。金属汽油桶上倒映出曾文龙的身影,他已经挣脱了绳索,正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向前方地面,那里有一块锋利的玻璃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