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喜欢你的,因为我爱你,琴多。”西列斯说,一边锁好了凯利街99号的房门,“走吧。”
“……我也爱你。”琴多低笑着说,他好像终于不那么紧张了。
他们依旧去往了费希尔之镜。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西列斯先回地球,看看那边的情况,然后再让琴多过来。戒指可以成为他们交流的渠道,而费希尔之镜就是一个中转站。
当然,琴多这边也拿着八瓣玫瑰纸与人偶,西列斯那边也跟着一个幽灵。
回到地球的办法则是早就确定好了。
之前西列斯一直困惑于自己的灵魂如何成为回归地球的“标记”,后来他从琴多那儿询问关于“标记”如何指引他前往费希尔之镜。
而琴多的回答则是,“标记”始终存在,他只需要做到——寻找。
寻找?
西列斯最为习惯的“寻找”,就是在深海梦境、或者在塔乌墓场,寻找那些活人或亡者的梦境。
……于是在那一刻,他猝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寻找贺嘉音的梦境,不是吗?
他以前就想到过这个主意,只是从未真正去践行这个想法。
“寻找梦境”只是一个概念意义上的代指,更准确一点来说,只是在深远辽阔的神明宇宙中,寻找他灵魂残留的一些痕迹。那就是他的故乡的坐标。
事实上任何神明都拥有类似的力量,毕竟祂们总归与许多人“概念相关”。
而他呢,则同时与费希尔世界、与地球,概念相关。
所以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其实相当简单。
……不过,在此之前,在前往地球之前,西列斯在费希尔之镜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他望向了安缇纳姆的雕像,只是静静地凝望了片刻。费希尔之镜显得十分安静,琴多、骰子和球球都在等待他下一步行动,也或许,是真正实践那个选择。
不过他也没有沉默太久,很快,他就向骰子和球球伸出了手。两颗玻璃球蹦蹦跳跳地来到了他的掌心。
“您真的确认了吗?”骰子不厌其烦地询问,“虽然我和球球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我们仍旧会是这两颗玻璃球,但是对您来说,那说不定会造成一些改变。”
西列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垂眸瞧着这两颗玻璃球——时光与命运的力量。
那流光溢彩的玻璃球,容纳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或许也最可怕的两种力量。这缤纷的色彩仅仅只是看上去无害而已。
但真正让西列斯做出这个决定的,并不仅仅只是力量的可怕。
那是一种更加沉静的、深刻的想法。
或许从他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来到这个结局。
或许这才是他的命运,这才是他所承认的、他所认可的,他的理念与信仰。
他说:“是的,我确认。”他仅仅只是停顿了片刻,然后就继续说,“我决定将‘时光’交还给这个世界,我决定将‘命运’交还给这个世界的人类。”
琴多站了起来。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在这一刻,他还是忍住了。他只是怔怔地望着西列斯,目光中或许出现了比爱慕、比敬佩更加深刻的情绪。
骰子与球球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就不约而同地说:“好吧,听您的。”
随后,那两颗玻璃球中的璀璨色彩,从西列斯的手中飘荡了出去。
那原本看起来只是被小小的、弹珠大小的玻璃球容纳着,但是当其飘荡出去的时候,他们才能发现,那是多么波澜壮阔、绚丽灿烂的“河流”。
那河流在某一刻汇入彼此,但又在某一刻与彼此分开,一者飘向了安缇纳姆的雕像,凝聚成安缇纳姆的新的彩色眼珠;一者飘向费希尔之镜倒映着的无数变换的人间场景,与其融为一体。
对于费希尔世界的人们来说,他们或许只是觉得,天上好似飘来了一阵雨,仿佛是直接浇在他们灵魂上的甘霖。
而那费希尔之镜的玻璃罩上展现出的种种情景,在这之后,好似变得更加灵动与真实了。
不过,那两颗玻璃球,现在看上去就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灰扑扑的球了。它们本身倒没怎么改变,因为只要有时光与命运这两种力量存在,它们就必定存在,只是这力量也可以与它们分开。
骰子咋咋呼呼地跟球球说起自己的想法,而球球则小声地回复。那六个人偶如今可以在坎约农场之外保留自我意识了,于是也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西列斯只是始终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这是他早就做出的决定,所以在这一刻,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从来都认为时光是属于安缇纳姆的力量,是这一整个世界才能承担的庞大而璀璨的河流;他也从来都认为命运应当属于每一个人类,是每个人的手中紧握着的生机。
他也并非没有私心,他仍旧将虚幻的力量留给了自己;但是,与此同时,他并不希望时光与命运的力量就只是成为他一个人的。
在某些时刻,获得这庞大的力量甚至让他感到了疲惫。他从来不太适应这种情况,比起成为神明,他宁愿继续自己那地球小说家的懒散生活——与琴多一起,当然。
所以他想,为什么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