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四郎,那处是李家村?莫不是走错了路吧?
全公公狐疑地转头看向顾玉成,他还记得上次进李家村时那贴着山体的山路有多难走,这回不仅没走山路,那李家村还从山上挪到地上来了?
而且他隐约记得李家村仿佛是四面环山的,合时多出来这好大一块平坦地?难不成是他记错了?
顾玉成忙恭敬答话:公公,前面那处是槐木学城,乃是燕门学派之地,后面山上的才是李家村。
全公公面露惊奇。
燕小仙师与燕道长搞出来了个只收女子、只教百工技艺的燕门学派这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上次他来李家村时,燕小仙师便已告知过此事。
这只招收不能科考的女学子、又不教圣人微言大义的山野学派,在外间常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市井奇谈,也时常有那心术不正的说些不着四六的歪话,总归没多少人会当这是个正经学派。
即便是亲自来过李家村的全公公,心底里也不认为这燕门学派能做出多大名堂来,只当成是燕小仙师用来收容孤女的由头罢了。
可如今看那学城气象,这燕门学派还真搞出名堂来了?
进得槐木学城,全公公便发现是他想差了。
这学城远远看着气势惊人,近看了才看得出多是虚有其表,屋舍大多并未住着人,连门窗也还没装上;屋舍间又有许多闲置空地,四下里空空荡荡的,并不是真就收容了那许多学子。
空屋虽多,人气倒还不错,铺了石板的大路两边摆着不少小摊,临街商铺也有几家开业的,把四里八乡的乡民都引了来,虽与大城市里的市集比不了,与寻常乡集比倒也不算差了。
他们这鲜衣怒马的一行人出现在街口,路上乡民纷纷自觉回避到道路两边,好奇地冲着这行外地人探头打量。
顾玉成打马走到前头,一面领路,一面对全公公道:这个时辰,燕小仙师应当还在女学,不若去学府巷那边小仙师的宅子里稍等一等。
全公公自不反对,他知道女学是不让外男进的,这趟来有求于人,可不是他摆谱的时候。
一行人穿过槐木学城最外侧那小半条渐渐形成乡集气候的街道,周边便迅速冷清下来,只能看到几个总角童子和小道童在街边追逐玩闹。
全公公见那些小童个个玉雪可爱,不似乡野顽童,好奇地道:燕小仙师这槐木学城,也收男童子入学了?
倒不是,那些童子皆是小仙师请来的那几位外省教授的弟子。顾玉成看了眼那几个小童,笑着解释道。
全公公更加奇怪了,道:不过是教些百姓女子学点白工技艺,还用特特从外省请教师来?
顾玉成自认是慧娘子的亲传弟子,算是半个燕门学派的人,下意识便维护起师门来:公公知道的,虽燕门女学教的不是圣人的学问,却也是实用的学识。如今那些学医学农的小娘子,在黔中亦是人人尊敬。
全公公听得好笑,道:燕门女学医女娘子活人无算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顾四郎这话,亏得是与我说,若说与那些儒生听,少不得要与你争执起来。
他这是委婉提醒顾家小郎,女学的小娘子学的是实用的学问,那其他那些书院的书生学的又叫什么来?你爹顾千户在外这么说都难免要吃挂落,何况你一个无职子弟,还是注意些好。
顾玉成连忙堆笑道:这不是公公当面,玉成才敢口无遮拦么。
全公公晓得这顾家四郎与小仙师亲近,这话听得他心里妥帖,看来他虽远在南京,于小仙师心中也是极重要的。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学府巷前。
有站在巷子口玩耍的童子望见全公公等人,朝身后喊了几句什么,不多时,便见巷子里走出来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远远朝来人拱手,客客气气地道:贵客请了,老道为燕门女学教授仇永安,不知贵客远来为何?
全公公上回来时可没见过这个老道士,将问询视线投向顾玉成。
顾玉成不敢怠慢,下马还礼道:仇教授,这位是南京来的全公公,与燕小仙师乃是旧识。
仇山羊这才像是老眼昏花、刚看到顾四少爷一般,哈哈一笑,抬手道:原来是燕小山长的旧友,快快有请!
仇老道身后立即涌出数个小童,热情地来为客人们牵马,将众人请进一座挂着燕氏门派的小院里。
全公公惊奇地打量了下流水般端来茶水点心瓜果的数个小童,朝仇永安拱手道:老道长,这些小童都是你的门生?
仇永安得意极了,摸着胡子道:我这些愚笨顽徒野性未脱,让贵客见笑了。
全公公:?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人自谦徒弟时用野性未脱这种词儿,一时间竟有点儿接不上话。
仇永安丝毫未觉自己失言,把客人们妥妥帖帖地招呼好,让徒弟去请燕红,自己留下来陪着主客全公公说话。
不多时,燕红便从女学里赶过来了。
多日不见,全公公精神依旧。燕红看到全公公那张比两年前富态了许多的白鸡蛋圆脸,心知他这两年过得不错,笑着上来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