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李德银低沉道,昔日对大眾的温和不復存在,夏小暖小小的身躯挡在他高大的身前,何况,李德银还是半神,夏小暖这么做根本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你想干甚么!我才不──」话音未完,一隻厚实有力的手将她无情地推开,她没做防备,直接就被推得跌在一旁。
「靠!对女生动粗,你算甚么东西!」王瑞威边说边喷着口水,毫不在乎飞沫是否会喷溅到李德银的衣裳,他抡起拳头就往李德银的方向打去。
重获自由的瞬间,王瑞威就想这么做了。
「我没有时间跟你玩。」冷着脸,他精准伸手掐住王瑞威无设防的脆弱颈子,微微施力就让王瑞威无法呼吸,捨去尊严地奋力扒着掐着自己的大手。
可那隻手就像不断收紧的铁圈,他怎么也不能将其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下来,呼吸到的空气逐渐稀薄,他忍不住眼眶泛起一些泪。
「你松手!松手!」
他没说话,瞥了好不容易站起身,奋力敲打自己的夏小暖,施捨般松开紧錮王瑞威的手,「好狗都懂得不挡路,你们这是自讨苦吃。」
深吸口气,她再次挡在了李德银面前,「我不可能让你把千雨带走。」
「我说过了,好狗不挡──」
一语未完,两人之间驀地硬深深被撕扯出了条不规则的丑陋间隙,从一条小缝中伸出一双手,那人以蛮力和掌心迸发的橘红火焰在顷刻间便将间隙扩大,周围遗留下焦黑的痕跡,同时显示来人不凡的身分。
「阿雨!」唯有那三人会唤的称号,李德银不由得停下动作,微不可察,他下意识举手想挡住自己的面孔,不想让那人认出他。
林贺炎踏入空间,后头紧跟着手持弓箭的薛关。薛关后脚甫接触到地面,那条被林贺炎扯开的出入口也恰好消失,他半句话未言,动作上却已经站至林贺炎身前,若有若无的将他护在身后。
「阿银?你怎么在这?你该不会也是来救阿雨的吧!那可太好了,我就不想信我们几个加起来还打不赢一个嘴砲鬼。」嘴上唸着,就想往前踏去,却被薛关阻住。
「他不是善人,更不是来救蓝千雨的。」薛关眸中的敌意显而易见,握着弓的手不禁加大力道,一股气在左手逐渐成形,隐隐能看出箭的形状。
「前面那句是对的,至于后半句……你们让开,我就能救她。」
闻言,林贺炎立时便扭头,那血淋淋的画面深深震慑了他的心,稀烂的染血衣料、怵目惊心的咬痕和那流了满地的血液,他嚥了口水,反胃的感觉衝上喉头,他仍是将即将夺口而出的呕吐物全给吞了回去。
「药拿去,别让他靠近。」薛关从随身携带着黑色包中掏出了一个小些的束口袋,拋向林贺言,「蓝色先大致在伤口上撒过一回,之后再把蓝色的粉末抹上去,包扎。」
「你会害死小雨的!」李德银猛地大吼出声,面红耳赤喊:「你以为用你那些不靠谱的药能救她吗?她会死的!」
「阿炎,你就相信这个男人说的吗?你们才认识多久?能比得上我们吗?你就没想过他骗你吗?阿炎,信我!把小雨交给我!」他激动得颈子上的青筋都凸出,一双眼中布满血丝,与昔日林贺炎眼中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连珠炮般的质问,吓得林贺炎怔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在李德银面前,竟下意识迷惘地望向薛关的背影,尔后才看向步步向他们逼近的李德银。
林贺炎的行为是彻底把他给激怒了,岌岌可危的理智线绷到了极限,终于应声断裂。
「我说把她给我!」一声怒吼,震耳欲聋。
是被逼得紧了,李德银咆哮着,就像个失去理智、断食已久的凶猛暴戾野兽,他迈大步向前,却在即将越过薛关时停下了脚步。
「不准再靠近了。」
薛关手握一隻翠绿的箭矢,锋利的箭头抵在他的腹部,只要稍稍再往前,就会刺进他的血肉之中。
他蹙起眉头,单手攥紧箭桿与薛关的力气相抗衡,目光却不在薛关抑或是箭矢身上,他眼神不再带着狠戾的浓烈杀气,反之,柔得像是一片平静无风无浪的海,能够容纳百川,「阿炎,你真的不信我?」
他愈是这样在两个极端面转换得来回自如,林贺炎就愈感背脊发凉、冷汗直流。他很难不去臆测,过去他们所看见到的那个「李德银」究竟是他扮演的好好先生,还是真实的模样。
表面太平,安全无比的海平面之下,隐藏着的往往却是那些无人想看见的暗潮汹涌,暗涌的危机。
「为什么?」
他侷促一愣,望深了李德银的眼眸,黯淡无光,四字足以道尽一切。
林贺炎还想回应些什么,却闻薛关惊呼一声,挥舞箭矢的速度完全不能与树木生长的速度相匹敌。衝破地面的树根弯弯曲曲地将他的身躯层层包裹住,儘管他不是没有预料的这样的情形,但纵然薛关训练有素,挥舞手臂的速度仍是敌不过疾速生长的粗硬树枝。
「不信我?那我便不用把你放心上了。」他拳握得力道更大,缠住薛关的树根也跟着往内压缩着薛关。
薛关痛苦地拧眉,眼镜在挣扎的过程中掉落在地,随着树根的缩紧,他低吟、咳嗽着,却不肯发出半句求救。
「不要!阿、不,李德银!放了他!」林贺炎衝向前拉住李德银的臂膀,眼眶的泪一言不合便烙下了,他几乎是跪在地上恳求着李德银,「李德银、李德银!我叫你他妈的快放开他,拜託了、拜託,算我求求你……」
李德银怔了半晌,旋即狠狠掐住林贺炎的脖子,强制将他拖离地面,怎么也不让他的双膝跪到地面,「不要跟我下跪!不要求我。」
「我不要……我不要变成你们讨厌的人……」
「装什么圣人呢?你早就是他们讨厌的人了。」沉默已久的穆杉驀地出声:「你没看见吗?他们眼中的恨意。」
听着穆杉的言语,他失神地掐着林贺炎,眼看就要把人勒得窒息之际,手上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向疼痛源看去,是那隻翠绿的箭矢。
「放开他们,你衝我来啊!欺负朋友算什么!」王瑞威还维持着扔掷箭矢的动作大喊。
一旁趴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喘气的是薛关,方才李德银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林贺炎身上,薛关便有机可趁,趁着这个空档自己破解了他下的术。
半神的力量终究不比纯神来得强,要破解也并非没有办法。
李德银此刻早就没有了个人思考的能力,在穆杉刚刚那句话之后,已成了随穆杉操弄的魁儡。
他向着王瑞威的方向前行,举起手,尖锐程度不输刀刃的木斧横空出世,王瑞威一看情况不对,当机立断就往其他方向逃命去,谁知不但身后有个手提木斧的男人追着自己,逃命了路上还时不时出现树根朝他席捲而来。
要不是平常的兴趣是强健自身体能与敏捷度,他可能撑不过五分鐘──虽然在硬撑了二十分鐘后,被树枝绊倒,狼狈摔跌在地上,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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