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天七荼

    洛雪宸打了个哈欠,抿了口放在桌边泡好的热茶。
    “前辈,我有一问,可否提出?”
    “但说无妨。”
    “外边的壁画上画的那个石头,是……”
    “啊,那个东西,”洛雪宸思索一下,就又起身,走到一个抽屉前拉开,然后掏出一块翠绿色的石头,光芒不算太强,只是很微弱的发着光,“跟我一样,变成老古董了。你要就拿去吧,反正对我来说也没用。”
    “这个东西叫固魂石,可以加固人的灵魂,从而不至于消散或入轮回,当然如果你的灵魂有载体,就可以重塑肉身,简言之,续命的。”
    洛云岫退后一步:“太珍贵了,我怎么能要呢。”
    后者不在意的打趣道:“我要也没用,我出不去,那还死守着这个东西永远永远啊。”
    “前辈出不去?”
    “是,我也死不了。可怜吧,”洛雪宸砸了咂舌,“但你能出去,这个阵法只针对我一个人有效,只能困住我一个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还有两个同伴在等你,别让她们担心。”
    洛云岫思索再三还是收下了固魂石,但依旧很担心的看向她:“我真的没有能帮您的办法么?”
    洛雪宸似乎突然被问住了,露出释然的表情:“有啊,但是……看你可不可以咯。”
    洛云岫不假思索的点头:“您说,做得到我一定帮。”
    “傻瓜,”洛雪宸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我还没说你就答应,不怕被暗算啊……其实,可以是可以,我能解脱,不必呆在这里,但是我也就消散了,归于自然了。但我很满意这样,我活够了。以及……你得当我的媒介。
    “我愿意。”不等她说完,洛云岫便一口答应。
    洛雪宸低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淡淡的问:“你可准备好了?”
    她点头示意,就见那人纤细的食指点上自己的额头,突然又是一阵眩晕,失去了知觉。
    她浮了一个梦,梦里有好多人。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满手的血,然后她听到一个很飘渺的声音——云岫。
    察觉到声音的主人是谁后,洛云岫的心又隐隐地痛。只是感觉左眼火辣辣的疼,烧灼的似乎点燃了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不——不行——”
    她发出无意义的呼告,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是无力可悲的自己,还是一个接一个被迫离开她的亲人。
    “醒醒——”断裂的指头也撕心裂肺的痛起来,但她听到了有人在叫她,太远了,这个声音。
    她突然听到有人叫她菀柳。
    模糊之中眼泪似乎流淌下来,于是她又重新睁开了眼睛。视线清明后,就看见一张面具脸凑在自己身边,见自己睁眼后,松了一口气,虽然带着面具,但她还是感觉到那人的释然。
    “你是——?”
    “锵斛,”那人冷言冷语,“你发了梦魇,若我不叫你,只怕是会对精神受到损害。你有心魔未祛……往后…罢了。”
    那人侧头似乎避免什么,突然从剑鞘里拔出长剑,剑一扬,剑芒直指她的咽喉:“将那颗石头给我。“
    洛云岫一愣,才打量周围,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只不过洛雪宸已经不见了。她站起来,不卑不亢地回答:“恕我不能。”
    “那便打一架,你输了就给我。”说着那剑又刺上来,刀刀直逼要害,洛云岫急忙掏出随身佩戴没被水流冲走的佩剑抵御。
    “姑娘果然是个明朗人,我晕时你本可以趁虚而入的。但你还是选择了名正言顺的与我打一架。”
    “我这一辈子顺应过很多人,放任了好多事,但这一次我想遵守自己的心。”金色的剑表面附起电光,一招一式也变得凌厉起来。
    锵斛冷笑一声:“莫呛我了,我就是抢了。不义又如何。”一个闪身,突然之间就从眼前消失,洛云岫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动作,侧身劈下去,又挡住了一剑。
    回身从手中射出大量的雷电粒子,暴雨般砸向那人。粒子碰到屋内的摆设噼啪穿透,而锵斛却不见了踪影。她转身一看,身后的空间突然被撕裂,紧接着半空中撕裂出许多个传送阵。阵中突然飞出几张起爆符携带者浓重的灵力砸过来。
    “砰”脚下产生了剧烈的爆炸,烟尘四起。
    “交出来吧。”锵斛正欲将剑夹在她的脖子上,只听见洛云岫轻微的笑了一下,一道闪电划过,她瞬身到她的身后,浅笑了一声。
    “我输了,”锵斛执着剑的手微微发抖,垂落下来,“你走吧。”
    洛云岫只是叹了口气,很疑惑地问:“你还是没用全力。”
    她知道这人用术封应了身上的能力。
    “别废话。”说着,锵斛就抓起她的领子带着她踹开房间的门,在黑暗中走了一会,然后跳入水中,随着水波一起飘荡走。似乎害怕什么,面具人在入了水之后可以改变了行径,与她离开的地方形成了方向的偏差。
    她漂了一会,直到看到光亮。
    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这个裂谷了,上岸之后,蒸干身上的水分,就听到有人在呼唤她。
    “洛云岫。”定睛一看,沉庚在面前不远处朝自己招手,她上前去。
    “宫南郁她们呢?可有受伤,师妹可安好?”
    “无碍。到是关心你自己吧。”沉庚加快了步伐,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不多时她就感知到远处有人在争斗,沉庚只是沉吟了一句,将手掌按在地上,就从土地里跃出一个巨型的树精,灵活却又沉重的身体向前轰去,他轻巧的跳在树精的肩膀上,对着洛云岫说:“若是还能帮,就上去助她们一下吧。”
    洛云岫也拔剑冲上去。
    战场之上。咤晚和硫归二人正在对着宫南郁穷追不舍,一打二的局面使她落入下风,只能堪堪有招架之力。
    京玶霁和那背着黑色包裹的女人也打了起来,那女人修为在她之上同样也是被压制。眼见洛云岫和沉庚赶到,硫归只是往后退开一步,吹了个长哨,其余二人就退回她的身边。
    她很揶揄地打量了一下洛云岫:“大金,你们家两个小师妹真挺仗义的。”
    “大金,”宫南郁生气地瞥了她一眼,“你他娘的才大金,再叫这个名字小心我揍你。”
    硫归只是捂嘴浅笑几声:“好好好,你可真护她。不过今天没和你这个主角交手,我还是感觉有点失望的,但我实在没有时间与你们继续切磋了。”
    从身后的草丛里窸窸窣窣的传来声音,锵斛突兀的从里面走了出来,附身在硫归耳边轻言几句。
    背着黑包裹的女人戴着黑色面具,只留下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冷漠地盯着地面。
    硫归拍了拍黑面具的肩膀,做了一个耸耸肩的动作。
    黑面具侧头不再理会她的动作,于是硫归又向几人躬身打了个招呼,咤晚也低声道:“打扰了。”
    四人便消失了。
    场上突然安静下来。宫南郁虽然以一敌二,但她休息过后恢复了体力,生气的走过来,朝着洛云岫的头就是一个暴栗。
    “痛痛痛!”
    宫南郁也是个豁达的人,打了她一下后也就坐在树边端着酒葫芦喝。于是洛云岫的视线得以望向京玶霁,那人怔在原地,似乎在思索什么。
    “师妹,对不起。我连累你们了。”她走上前,很诚恳地说。
    京玶霁只是回了神,将佩剑收回去,抬眸看她:“可有受伤?”
    “无碍。”
    “有人和你交过手了,我……我只……有些担心你。”
    她话说到后头,梗在喉咙里。
    洛云岫捏了捏领子,闻到一股火药味,是在洛雪宸的房间里炸开的时候染上的,她心里还存疑,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桩桩件件。
    但线下,她无暇去想。
    洛云岫低头笑了笑:“我没事。我们打了个平手,切磋而已,不动血。”
    京玶霁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凑上来,整个儿抱住洛云岫。力度有些大,勒得她有些疼,抱得太紧,呼吸都交织在一起,胸膛的起伏,心跳的共振。
    感受到灵活的手按压了自己的几个穴位,她知道——京玶霁还是放心不下自己。
    “修整一下吧,好多事,很奇怪。但这次百宗节还没结束,总是要继续下去的。”
    洛云岫凑在她耳边轻轻说。
    “好。”
    于是她听到那人应,松开之后,就听见沉庚冷不丁地说:“陆思诚呢?他不见了。”
    宫南郁摇了摇头:“当时被水流冲下去后,我就被冲到岸上,那处地方离裂谷不远,我走过来时,没看到他,而且,那裂谷——位置我记得很清楚,我还做了记号,但是,我再一次去的时候,它竟然消失了。”
    “于是我开始找你们,后来我碰到了师妹和沉庚,我们一起再找你,”宫南郁看了一眼洛云岫,“走着走着,硫归那三个人就突然出来了,然后就开打了。”
    “我和宫南郁决定让沉庚去找你。”
    所以她们应战的很吃力,黑面具的修为也令人看不透。
    她思索半晌,开口:“我和锵斛在一起。”
    “我下去的时候,被急流撞晕,醒来的时候是被锵斛叫醒的,她与我交手,但她放水。后来我们是一起出去的,但是方向有差异。”
    她并不是刻意隐瞒洛雪宸和固魂石的事情,只是怕万一。她不怕宫南郁,但说到底,京玶霁和沉庚,她交情算不上深,不敢说,按照锵斛的架势,这东西,还是很珍贵的。
    但她又放走了自己,令人捉摸不透。
    “继续上路吧。”京玶霁从地上起身,拿着剑就走了。
    宫南郁拍拍她:“师妹有些奇怪,你惹她了?”
    洛云岫直摇头:“我怎么敢的。”
    “哦,”宫南郁点点头,“但是她真的好在乎你的诶,你走丢的时候她都快急坏了。”
    说着她示意沉庚,后者木讷的疯狂点头。
    “沉庚当时是不想去找的,因为我们两个人就是很吃力,她们非拉着我们打,”宫南郁压低了声音,“但是小师妹当时真的特别恐怖的勒,感觉是真的生气了……其实应对那两个人我还好,占不到上风,但可以抵抗。那个黑面具。啧,诶,确实强。”
    京玶霁走在前头,背影纤细瘦弱。
    洛云岫只盯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谢谢她。”
    几人继续赶路。
    夜半,月光之下,一个人坐在窗沿上,“刷”地一声拉开扇子,又合上。扇柄轻扣几声木沿,“咚,咚。”两声。窗外就突然起了大风,树影斑驳的摇晃。
    “诶呀呀,鬼来了。”那人笑着打趣道,扇子又叩几下。
    只听另一个声音笑着应:“莫打趣了。”
    “诶呀呀,这算什么打趣。看人吃瘪是一个大爽头!”
    门被人打开,轻微一声吱呀,鞋底在地板上“啪”一声。
    “回来了啊。”那礼貌温和的声音问候道。
    新来的那位似乎有些不耐:“嗯。”
    “诶呀呀,又吃瘪了?”
    那新来的人只是将什么东西放好,窸窸窣窣一阵响,半晌那人蹦出来清清脆脆的两个字——
    “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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