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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理论上来说,这些事也不归他管的,他只消接收侯国属官送来的赋税以及从名册里选人来自己这边服役、
    就连接收这些东西也由他的家臣负责。
    所以只要他自己没有什么奇思妙想,那么他每天只要无忧无虑地玩耍就可以了!
    当然了,霍善的小脑壳里最不缺的就是奇思妙想。
    霍善转头向在座诸人中最博学的司马迁请教:“连摘花椒都可能被刺扎伤,那是不是不管做什么行当都有危险?”
    司马迁不知霍善为什么这么问,思量片刻才回道:“那是自然的,连进山砍柴可能被蛇虫咬伤。”
    霍善若有所思。
    司马迁问道:“怎么了?”
    霍善知道有些话得先和师父他们说,不能直接和司马迁讲,便说道:“你们先讲着,我得先出去和他们讲讲我要上课。”
    说完他就撒丫子跑了。
    霍善没马上去知会他的小伙伴,而是去找李长生。
    李长生正在指导刘彻派来的宫厨准备朝食,见霍善跑来后摸摸他的脑袋,问他怎么一脸郁闷。
    霍善道:“不想上课,想去蹴鞠!”
    他都已经很久没和小伙伴们踢球了!
    李长生想到司马迁愁眉苦脸的样子,知道司马迁恐怕也不想教他们这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
    李长生自有一套哄霍善的办法,微笑着给他分析起来:“等入冬学堂估计就建好了,回头大柱他们都要去上课的。你这段时间背着他们多学些,到时候你便不用学了,可以负责帮我督促他们。”
    霍善一听,自己不仅能领先许多,以后还能帮李长生监督小伙伴们习字读书,登时来精神了。
    师父说得有道理,他一准把司马迁教的全给学会!
    霍善又和李长生说起养蜂的事,他不知道这事情是好是坏,所以打算讲给李长生听。
    李长生听他对养蜂人说的“被蜇可能会死人”耿耿于怀,点着头说道:“确实很危险,你遇到蜂巢千万不要去碰。”
    至于养蜂技术是好是坏,其实就连冶铁也是危险重重,每年因为各种事故缺胳膊少腿的匠人不在少数。技术岂能简单地评价好坏?
    无非是对于选择干这一行的人来说,它可能带来的收益高于自己需要承担的风险罢了。
    有时候多一个选择反而是件好事。
    这些并不是霍善一个孩子需要考虑的。
    李长生道:“如今天气这么冷了,便是想养也养不了。等来年春天大柱他爹回来了倒是可以托他试试看,他最爱在山中寻摸蜂巢了。”
    野蜂巢都敢到处摸的人,自然不惧自己养蜂。
    霍善见自己纠结的问题在李长生面前完全不是事儿,马上又高兴起来:“我先把两个新球拿给二柱他们,回来就去上课!”
    李长生点点头,目送霍善跑去抱出两个全新的鞠球去寻二柱他们。
    小伙伴们一早就等在晒谷坪了,瞧见霍善出来后都兴高采烈地围拢过来。
    霍善便给他们分了鞠球,让他们自己分组练球,回头他再来给他们当裁判。
    二柱问:“你不玩吗?”
    霍善道:“我要去上课。”
    众小孩七嘴八舌地追问:“上什么课?”“讲的什么?”“有意思吗?”
    霍善就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春秋》,说这里头讲的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本身没什么意思,老师讲起来倒是挺好玩的。等他这书学明白了,日后必然能看懂读书人有没有骂自己了!
    众小孩听懂了,原来这是本骂人的书!
    既然霍善要去上课,小伙伴们便不留他了,纷纷表示他们会练出点样子来,绝对不会再乱踢。
    霍善不在这段日子里,他们都快把以前总会忘记的规则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霍善这才溜达回去旁听司马迁的《春秋》公开课。
    司马迁愁啊。
    他觉得太子刘据的正经老师这会儿估计半夜都要笑醒。
    因为他讲的这两卷是讽刺内容最多且最不适合给小孩儿讲的。
    而且还夹杂着鲁国一些不堪回首的风月秘闻。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讲完了鲁桓公,这会儿又轮到了鲁庄公。
    这位鲁庄公的一生简直惨不忍睹。
    他爹鲁桓公娶了齐襄公的妹妹姜氏,没想到姜氏和兄长齐襄公早已勾搭成奸!
    鲁桓公得知后非常愤怒,有次夫妻俩吵架,他忍不住揭了姜氏的底:“我看公子同根本不是我儿子,是齐侯的儿子!”
    姜氏把这话告诉他兄长齐襄公,齐襄公就趁着鲁桓公在齐国做客把鲁桓公给弄死了。
    一国之君死得这么窝囊,鲁国人当然愤怒不已。
    所以鲁庄公(也就是鲁桓公怀疑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公子同)继位以后,他想迎回母亲,母亲不搭理他,国人也嘲讽他。
    接下来几年,《春秋》都专门记载他母亲于何时何地与齐侯相会。
    等到他母亲去世后,鲁庄公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亲自从齐国娶了位夫人。
    这位新来的姜氏倒是没和自己的兄长私通。
    她和鲁庄公的庶兄庆父私通。
    庆父后来连杀了鲁庄公两个儿子。
    传说中的“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讲的就是他了。
    可以说鲁庄公的一生都笼罩在两位姜氏带来的阴云(或绿云)之下。
    不过鲁庄公本人心态倒还蛮好的,愣是在鲁侯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十余年,期间甚至还时常跑去和齐襄公这位舅舅一起打猎。
    气得孔子写《春秋》的时候阴阳怪气地表示“公及齐人狩于郜”。
    这里的齐人指的就是齐襄公。
    连齐侯都不称了,只说齐人,就是在表达对鲁庄公这种行为的愤懑——
    别人杀了你爹,你还跑去跟他玩,你什么意思?!
    现在让司马迁为难的就是,如果在座的都是成年人,他可以把鲁庄公时期的事掰开了给他们讲明白。可现在座中连三岁小孩都有,他怎么给他们讲这些东西?
    三岁小孩知道什么是私通吗?
    愁人,太愁人了。
    司马迁开始想念当初自由自在到处游历的日子。
    要不还是辞职吧!
    司马迁无奈之下,只能使出含糊其辞大法,左右许多事《春秋》中也没详细写,他把自己从《公羊传》《谷梁传》中额外了解的内容暂且从脑海中挪走,讲起来便不至于要给小孩子解释“啥是私通”这种问题。
    只是这样做的结果是司马迁今天讲起课来干巴巴的。
    霍善听得有点犯困,只觉今天司马迁讲得很没意思。
    司马迁一开始见讲学进度喜人,感觉还挺不错来着。后来发现全程都没人接话了,他渐渐也觉得不太得劲。
    最后他只能认命地放弃飞速拉进度的想法,与霍善他们讲起自己在齐鲁一带的见闻。
    他可是亲自去过孔子故乡的!
    霍善对司马迁的游历经历很感兴趣,听他讲这个立刻就活跃起来了,一个劲怂恿司马迁多讲些。
    他这嘴巴一甜起来,那可是连刘彻都得听迷糊的!
    司马迁也一如既往地迷失在霍善领头带起的叫好声中,开始给他们回想当年……
    司马迁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外出游历的美好回忆,忽听围坐在旁边的卫伉结结巴巴地喊了声“陛下”。
    司马迁转头一看,赫然发现刘彻背着手站在窗外,也不知到底听了多久以及听了多少。
    司马迁心里咯噔一跳,忙起身向刘彻见礼。
    刘彻看出了司马迁的惶恐,摆摆手免了他的礼:“朕就是过来看看,你继续讲你的。”
    司马迁能讲什么?
    他压根想不起自己讲了什么。
    霍善见司马迁像是忘记了刚才讲的内容,积极给他提醒:“您刚才讲到曲阜有家店的羊肉索饼特别好吃!”
    司马迁:“……”
    谢谢,其实你可以不用记得这么清楚。
    司马迁跟刘彻解释道:“今日的讲学内容已经讲完了,臣和殿下他们随意聊聊齐鲁风土人情。”
    不知是不是和霍善相处多了,刘彻对司马迁的讲学内容也不甚关心,反而和霍善想到一块去了:那羊肉索饼当真好吃吗?
    霍善听司马迁宣布下课,哪里还待得下去,马上积极地向刘彻请缨:“我去让师父给我们做索饼!”
    这厮全然忘了自己早上还要吃花椒鱼片。
    刘彻道:“怎地不是羊肉索饼?”
    霍善和他分辨道:“我们家没有羊肉。”
    他从来不吵家里没有的东西,想吃鱼肉的话可以去邻近的渔家买,羊肉就很难买了,羊杀了都是拿去县城里卖的,谁来乡里卖羊肉哟?
    刘彻道:“没羊肉便不是羊肉索饼了。”
    霍善觉得挺有道理,顿时苦恼起来。
    刘彻道:“这样吧,我命人去准备羊肉,你去央你师父准备索饼,合起来便是羊肉索饼了。”
    霍善听后马上高兴起来,举起自己小小的手掌要和刘彻击掌为誓。
    刘彻瞧着那丁点大的小爪子,感觉怪新奇的,还真的伸出手与他啪地击了下掌。
    霍善便跑去游说他师父做索饼去。
    所谓的索饼,其实就是后世所说的面条,面条长长的像绳索,所以便取其形状命名为“索饼”了。
    既然有面粉,且还有李长生的手在,做面条自然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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