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江菀柔不客气地一把接过,桂花酱和糖年糕酥脆的外壳以及绵软的馅料同时刺激味蕾。
    “是外公熬的桂花酱?”细细咀嚼,一下子就吃出了小时候的味道。
    “还是你嘴巴刁,糕是我做的,酱是你外公熬的。”
    江菀柔咽下年糕,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玻璃盒轻轻放到了柜子上。
    “怎么了?味道不喜欢?”妈妈不解其意。
    “我要辞职回海州。”江菀柔抬起头。
    “你说什么?”爸爸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辞职,”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然后回海州。”
    “为什么辞职?在上海不是挺好的吗?巴掌大的海州,回来干嘛?”这回,爸爸听得清清楚楚,随即展开连珠炮式发问。
    “海州也不错。”
    “菀柔啊,”妈妈叹了一口气,“你外公当时也就那么随便一说,你别当真。”
    “你看,非要和闺女讲,”爸爸朝向妈妈摊了摊手,“我就说吧,这孩子心里头肯定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你们不要误会,不是因为外公,是我自己想的。”江菀柔双手交叉,作拦阻状。
    “你知道食品这一行有多辛苦?现在也就几家铺子和一间工厂,我和你妈还顾得过来。等再过几年,我们都干不动了,你再考虑也不迟。”
    “我好歹也是食品专业出身的研发员。”
    “生意场上人心险恶,你以为是在学校里?”
    妈妈点头应和,“你学的都是坐实验室里搞研发的,和家里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作坊工场可不一样。”
    “这话要是被外公听到,可要当场翻脸了。”
    看到女儿不为所动的模样,她心里有数,一旦江菀柔认定了,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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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指南:
    1.海州背景设定参照江浙沪地区二线城市,涉及江南风土人情和饮食。
    2.女主普通人,偏向于科研系学霸,不是娇软系列旗袍美人
    3.男主正常人,较少出现霸总路数,不会出现疑似xsr行为(互撩不算哈)
    希望带给热爱美食的宝子们一份良好的阅读体验,请收藏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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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桂花糖年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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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州地处江南美地,同时濒临太湖,交通便利,农业发达,自古以来就是富饶的鱼米之乡。
    在众多物产之中,最为有名的是本地产的糯米,自明清时起一直是上贡朝廷的佳品,如今远销海内外,同时也是本地农业支柱之一。
    以糯米粉为原料的糕团更是海州人日常不可少的一部分,春饼、夏糕、秋糖、冬酥,随着节气变化应时而食,从来不带重复。
    数算起来,街头巷尾的糕团店可真不少。不过,正宗老海州人最爱的还是牌楼街口起首的江南稻。
    从清代同治年间算起,江南稻的字号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虽是从不起眼的路边手艺人起家,但发展多年后,也在海州县志中排得上号。
    十几年前,江逢霖师傅当时还宝刀未老,从祖上那里累代承袭下来的一手制作糕团的绝活儿被评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时之间在街头巷尾传为美谈。当时,省台和地方台的记者都快把江家老店的门槛给踩破了。
    特别是吃着江南稻糕团长大的老海州人,提及当年江家糕团店那十几进厂房、门下跟着几十个师傅的鼎盛时期,更是津津乐道。
    在各式各样的花色糕团占领主流市场之前,稻花香靠的是最传统的白糖年糕起家。
    海州下辖的礼泽乡所产的清雪牌稻谷洁白饱满,磨出的上好江南糯米粉自带天然清香。先泡上30个小时,按照糯米和粳米8:2的黄金比例搭配,撒上精细的绵白糖,筛入杉木桶。
    高温蒸制后,待米粉微微泛出黄色,再进行反复的揉铺或捶捣,辅以翻折,方能使160度高温的面团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本地圆糯米的黏性。
    江菀柔记得,小时候每逢过年,外公还总是亲自跑到工坊里向工人们示范如何进行手工压条,一分钟内几十下来回拍打变型,仿佛表演杂耍,逗得她咯吱咯吱笑到前仰后合。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外公的腰弯得越来越厉害,年轻时没能彻底治愈的哮喘使得老人家稍微动动就跟风箱似的漏气。
    渐渐地,外公去工坊的次数越来越少。
    江菀柔的爸爸许正帆最初是店里聘请的高级面点师傅,外公相中了他的聪明能干,硬是把这个小伙子留在家里,不仅将毕生的手艺绝学传给了他,还把独生女江玉芹一并嫁了出去。
    只是,随着生意蒸蒸日上,人工制糕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雪花一般飞来的订单。
    外公退居二线后,父母接手了海州下辖各县区的几家店面和生产工场,成立了江南稻糕团食品有限公司,对江南稻传统家庭小作坊的经营模式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逐步用机器取代部分手工生产。
    只有市里的几家大型连锁门店里保留了驻场的手工师傅,当场下单,现做现卖。至于货架上包装精美的礼盒,大多都出自流水线生产。
    外公对此颇有微词,却也自知无法阻挡时代的洪流。
    中学时代的江菀柔曾趁着父母去外地不在家的时候,将工厂制作的糕团全部打包带回了家,并花上一周时间品尝了所有糕点。
    普通人或许吃不出其中的区别,但江菀柔只浅尝一口就失望透顶,和小时候的味道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匠人的双手赋予糯米的温度和韧度,小工厂里的机器不足以实现。
    高考那年,江菀柔瞒着父母修改了填报志愿,从金融专业换到了农业大学的食品专业。家里人只以为这个小妮子从小就是一个好吃宝儿,连学习都得和吃的东西沾边。
    父母出于家长权威,训斥了她一通之后也不再拦阻,随她去了。
    23岁那年,江菀柔从荷兰瓦格宁根大学食品专业硕士毕业,回到上海,通过应聘,顺利进入了总部位于美国纽约的世界500强大型食品企业位于上海的研发中心,从事零食的开发工作,到如今已经四年多了。
    江菀柔人如其名,外表看来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长相,皮肤白皙洁净,清秀的眉眼颇有古典美人的恬静端庄,只是比同龄的二十代女生少了些生动活泼劲儿。
    每天早早到班,准时下班,大多时间都窝在实验室里研究各种新产品和配方,除此以外,难得听到她的声响儿。
    照某些同事的话来说,这个姑娘看起来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不摸鱼,不邀功,也不拖后腿,纯粹一台情绪稳定的工作机器,堪称资本家最爱的天选打工人。
    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一旦倔起来,她就是一头不撞南墙心不死的驴。
    和父母摊牌之后的第二天下午,江菀柔出院后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给公司hr和上司发送辞职申请。
    虽说这个想法已经在江菀柔的脑海里酝酿了一段时间,但对于公司而言,着实突然。
    按照劳动合同法的规定,劳动者辞职通常应当至少提前一个月提出。
    因此,她在邮件正文里补充道,若是公司需要,她可以在本岗位继续工作到五月初,以便公司利用这段时间重新聘用适合的员工,填补她的空缺。
    江菀柔的顶头上司、研发部的钱经理只当她因家人突然过世受了大刺激,需要好好休息调养,直接回邮表示,考虑到她为公司作出的卓越贡献和优秀表现,可酌情额外准假一周。
    她先是感谢了领导的好意,随后强调这是出于个人意愿,并非一时兴起。
    钱经理这才意识到即将损失一员大将,等不及江菀柔长假过后返岗面谈,顾不得正值周末,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小江啊,你当真要辞职?”研发部钱经理的痛心疾首之情沿着电波传了过来,“如果是因为家里的事,你就把工作放一放,先好好休息,等回来再说,不要有心理负担。”
    “钱经理,我要回老家继承家业。”
    钱经理第一次听说江菀柔有家业需要继承,气势上不禁弱了三分,问道,“小江,我记得你是海州人吧?”
    “是的。”
    海州没有矿产资源,应该不是家里开矿山的。
    “家族企业?”
    “小本生意。”
    “怎么,父母退休不干了?”钱经理实在舍不得当年在人才市场大浪淘沙出来的宝贝。
    食品行业利润率低,专业人才水平也普遍较低,大多数业界企业给出的薪资福利并不丰厚。但江菀柔所在的公司是500强外企,背靠大树不差钱,在引进研发人才方面堪称财大气粗。
    论待遇,工作资历尚浅的她不至于心存不满。
    “还没,他们还没到退休年龄。”
    “那是什么原因?”
    “钱经理,你喜欢吃糕团吗?”
    “糕团?糯米粉做的那个吗?”
    “嗯。”
    “说实话,我不爱吃甜食。我女儿倒是每天吃不少,我都让老婆不要买那么多放在家里了。”
    “我家就是卖老式糕团点心的。”
    “哦?”说到老式糕团,钱经理记忆的闸门似乎一下子打开了。
    曾几何时,不喜甜食的他也是各种点心的忠实粉丝。小孩子嘴巴馋。月饼、桃酥、条头糕……但凡逢年过节的应时茶点,不管甜的咸的辣的,一样都不曾落下。
    说到海州的糕团店,最有名的应该是老字号江南稻吧。
    他记得春节前夕,老婆还特意开车一个多小时去海州买了块糖年糕回来过年。这次清明,她又通过微信让海州老家的熟人帮忙网购了江南稻的青团。
    他顺着话头继续说道,“过年的时候,我老婆买了你们海州产的糖年糕,江南稻那个牌子的。我女儿沾着配好的桂花酱吃了两大块呢,吓我一跳。”
    “您太太真有眼光。”江菀柔轻笑出声,“糖年糕可是海州江南稻的王牌,最适合节日里全家共享,寓意团团圆圆。”
    “小江啊,基本情况我有数了。这几天你先休息休息,回来之后再细说吧。”
    “谢谢钱经理。具体情况等我节后回到上海,再向您汇报。还有美国出差期间的报告。”
    钱经理一手握着电话,一边踱到了餐厅,打开柜子,取出外面用油纸包装好的青团,就着灯光打量起来。
    果然,商标上印着“江”的字样。
    正说话间,女儿从客厅里跑来,从他手里抠出了装着青团的纸包,又一溜烟跑开,回到沙发,把纸包交给妈妈,撒着娇让妈妈帮她把青团的包装拆开。
    这头,江菀柔刚挂断电话,回头就见妈妈一声不吭地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
    “我已经把话放出去了。”江菀柔摆出一副防守的姿态。
    “不是我找你,有人来看你。”妈妈朝着客厅的位置转了转头。
    “谁呀?”前天在殡仪馆跪了一整天,七八姑八大姨都已经见了一大圈。
    妈妈就着手里拿着梳子在江菀柔乱糟糟的长发上梳了几把,退后几步看了两眼,“来不及收拾了。要不然,我说你不舒服,不方便会客?”
    打完电话的江菀柔正觉口渴,一把抓起桌上的眼镜,径直走向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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