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满电脑，且昏暗的小办公室里。
    最靠右的那张电脑桌上，鼠标垫边放了一碗吃了一半的泡面，腾腾地冒着热气，散发出廉价诱人的香味。
    坐在电脑桌前的胖男人点了几下鼠标后，接着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出一大串代码。
    最后一个脆响落下。他才转头，捏起小白叉子，把猪头似的大肥脸半埋在面碗中，呼哧呼哧吞几口面入胃。
    “都好了？”刺铭坐在旁边那张桌上，脚就随意踩在转椅的横栏上，见他像完事了，出言问他。
    “好了，反正这贴吧里的帖子我都删了。”
    胖男人是公司技术部的高级程序员。和刺铭相识于一场实力悬殊的拳击赛上。关系不算铁，但还凑合。
    刺铭看着电脑屏幕，一丝不放心从黑眸中闪过。
    这些帖子里的东西，就算现在压得了一时，但那些照片和传流言的人不会凭空消失。
    他们就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巴不得整出点儿事，弄糊一个是一个。
    再者，他和唐灵的事也不属于造谣，而是赤果果的事实。真闹大，铁证如山，他们连澄清都谈不上。那些人说了就是说了，都是他们活该。
    胖男人掀起厚重眼皮，瞅着他，仿若随口一说，“要不我干脆把这个论坛黑了？”
    刺铭缓了二三秒：“犯法了吧？胖子。”
    胖男人端起面碗，像一坨软肉懒在电脑椅里，语气颓废无波，“也是。”
    刺铭怔了一会，仿佛在思量应对措施。
    过了片刻，他语气闲散带着一点命令感，“不然，你看着它，一有关于唐灵的负面帖子，就删掉。”
    胖男人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弟弟，我也是有工作的人。”
    大半夜从公司宿舍里被刺大少爷的夺命连环call拽出去帮这一次就算了，还想免费请个长期工？
    社会人士，不愿接活无非就那么几个由头，要么没给钱，要么就是钱没够。
    “你每天看好它，我一个月给你这个数。”刺铭撑着桌沿的手抬起一点，修长的手指往上一翻，比了个五给他。
    胖男人眼睛一亮。
    大公司的太子爷为了个漂亮的小练习生，钱也肯给，真心也愿意付，太痴情了。
    胖男人有点兴奋地颤着肥唇，试探着问，“五万？”
    刺铭轻轻冷哼一声，“五百。”
    胖男人心一沉：“……”
    刺铭挑眉，看着他脸上表情含义复杂，“怎么？”
    胖男人：“……”
    刺铭弟弟，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你原来一给都好几万的，怎么突然就降了好几个量级呢。
    果然，爱情不值得是吧。
    刺铭薄笑，微眯弯的眼里射出一丝商人的精明狡诈。
    他不慌不忙懒声道：“反正你上班也是摸鱼，抽点儿空顾论坛，五百，绝对绰绰有余。”
    “你咋突然这么抠门？”胖子来回摸脸，瞄着他。
    刺铭：“接不接？”
    “行，接。你姐是快把你养成个生意人了，这家伙抠的。”
    刺铭撑着桌子，从上面跳下来，“你懂个屁。”
    “论坛，看好了，不能漏东西出来。”
    胖男人长叹息一声，“知道了。”
    ——
    最终舞台，录制现场。
    彼时，是夜晚十一点。
    最终舞台也是录播，但这回表演节目环节有观众，发表最终排名和成团人员名单的部分却没有观众。
    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整个录制被劈砍成了两个部分，分时段录。第一部 分是舞台表演，第二部分是成团之夜。
    刚完成表演的唐灵和三个组员一起回到了化妆室。其余三人在拍照留念，她坐在镜子前缓着气息。
    唐灵和镜子中的自己对看。万幸，这回抽到的歌跟二轮舞台的风格相似度甚高，都是她驾驭自如的慵懒性感风。
    她侧过脸。
    镜中的人，头发被梳成高马尾，额边两侧留了两束凌乱细柔的卷发。
    她穿黑色的吊带裙，裙边缀着细密的黑色蕾丝，左侧还开了一条缝，和腿上的吊带丝袜相配。
    兼之，唇红肤白，紫色系的首饰琳琅挂在耳垂，脖颈。给单调的纯黑色里添了不少艳丽迷幻的好颜色。
    活脱脱像从聊斋里跑出来的魅惑人心的狐狸妖精。
    “什么时候去录后面的啊？”
    “等都演完就录啊。”
    “哎，最后一次了啊宝贝们，今后或许再不见。”说话的人语气哀切。像是已经预料到自己必将落选的命运。
    最终舞台，三十个人里只留前六个，刷人比率五分之四。
    前几轮的排名都摆在那里，谁有人气有实力，谁会进前六成团出道，不用细算，也没有什么悬念，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该是谁。
    “唐灵，苟富贵勿相忘～”一只爪爪搭上她的肩。
    唐灵低头失笑，连连闷声回嗯。
    没半刻，所有的舞台都结束了。她们被一同召唤上台，齐刷刷站成两排。
    唐灵站在前排，录制现场下面的观众早已清空，只有戴帽子，身上着暗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在来回穿行。
    头顶是故意调暗的光，身后的幕布也是暗红色。
    主持人：“现在就是最关键，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
    声音从耳麦里传过来。
    唐灵摸着耳廓边，不知道是不是胸有成竹，亦或是势在必得。
    她竟然没有一点儿紧张感，至少比方才开始表演前的习惯性耳鸣和喘息困难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就像是考了一场很重要的考试，上考场前紧张到想吐，考完后去查分数反倒没有感觉了。因为，心里有数，掂量得出自己会有几斤几两。
    “下面，就让我隆重宣布，心动不已出道纪第二季度，“夏日光临”女团的最终成员名单！”
    唐灵手指在磨着裙摆的密蕾丝，带细格的薄凹凸感在指腹中游离。
    名字是从第六名往前念，到第四个是陈爱，第三个是她不认识的人。
    第二个…
    名字还未出口前，
    唐灵轻轻吸了一口，猛不丁在主摄像机旁扑捉到一个熟悉的高瘦身影，穿黑色运动外套，戴黑鸭舌帽和口罩。
    目光很明显地定点在她身上。
    她瞳仁微微一紧。
    蓦地，头顶的灯大亮起来，“碰碰”几声，漫天的花瓣纷纷扬扬飘散下来，有几片落在她的发边，舞台上也铺满了粉色的花瓣。
    像断片般，她只听见最后一句话，从音响中爆开来。
    “恭喜，你们都出道了！！”
    ——
    “我怎么又耳鸣了？”
    唐灵全副武装，从电视台偷摸走出来，坐在与刺铭约定好的水顺路边的石墩上，用小指钻进耳洞细语喃喃。
    所有录制已然结束，只等节目剪辑完毕后上传到平台就大功告成。
    唐灵这个准出道的主c也算是得了个长假。既不用回公司那边按部就班接着训练，节目组那里又暂时没安排事，出道一年期的合同还得等播出后细谈。
    “我也不紧张啊？”唐灵自言自语。
    “看见我紧张了呗。”
    一道声音从旁侧飘过来，吊儿郎当地。
    唐灵觑他一眼，“这回可没卖票，你咋进来的？”
    刺铭垂着黑眸，意味深长地懒笑应：“这不重要。你不出道了吗？还c位，不请我再喝个酒？”
    吃一堑，还长一智咧。
    有过上次的经验，唐灵怎么可能再主动跟他喝酒，别喝着喝着把自己交代出去。
    唐灵演出完，换了自己的衣服。上面露肩衬衫，下面短裙。
    正常温度下穿这身刚刚好，风猛吹过来，再说是夜里，腿便有点凉意。
    她站起身，摸了摸冰冷的膝盖，斩钉截铁地丢一句话给他，“喝个锤子，别想。”
    刺铭看着她被风吹得细微泛出肉粉色的光洁膝盖，他笑，一颗犬牙抿在薄唇边，“切…不喝算了。”
    “去逛逛街行了吧。庆祝你一炮而红。”
    唐灵跟着他的脚步往夜市一条街的方向去。她抿平唇角，“他们节目还没播呢。”
    刺铭：“迟早的事，跑不了。”
    唐灵：“嗯…”
    他们两人虽然压着帽子，戴着口罩。但就算不露脸，单从身高身材和气质上看，就直觉这是一对俊男靓女。
    他们并肩往前走，周围人的眼光不断地，有意无意扫到他们两人。
    黑色的鸭舌帽沿下，唐灵和某个迎面走来的女生猛不丁四目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