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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娇 第226节

    他是皇帝的人,朝臣们自然乐得看热闹,并不肯上前解围,而有心解围的却碍于世家权势,犹豫着不敢开口。
    祁砚看不过眼,当即就要上前,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大人三思,皇上最近频频向世家服软低头,已经再不是之前的皇上了,今日此举说不得就是想拿秦大人做替罪羊,此时你我决不能做出头鸟。”
    祁砚怒不可遏,狠狠甩开了对方的手,大步上前:“皇上息怒,此事虽是臣等失职,可朝中军事素来由枢密院统领,怕是窦同知最知其中内情,即便要追责也不该是秦大人。”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窦蔺身上,对方似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遭,神情并不意外,可也不见丝毫惊慌:“皇上明鉴,臣在龙船之上,一时不知边境情形也是情有可原的。”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答应,一改方才看戏的姿态,连萧敕都摇着头开了口:“此时确实怪不得窦大人,毕竟此次南巡变故横生,能自保尚且不易,更遑论兼顾京城和边境?若是不曾南巡就好了……”
    最后这话竟是将罪责推到了殷稷头上。
    他脸色沉下去,目光不自觉扫过朝臣,目光所及众人却都躲闪开来,即便他们仍旧维护皇权,可之前殷稷向世家低头的举动终究还是伤了这些中正之臣的心,让他们失望了。
    殷稷无可奈何似的叹了口气,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王沿身上,对方才得了他的好处,这种时候总不能闲着。
    王沿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是嘲讽地笑了一声,皇帝有什么用,最后不也还是得靠他们世家?
    嘲讽完他仍旧上前一步:“萧大人此话当真荒谬,先皇南巡十余次,次次皆有变故,怎么不见大人你谏言先皇不再南巡?我看你是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
    他高喝一声,倒仍旧是往常那般狂妄暴躁的模样:“皇上是天子,想做什么自然就能做什么,我们为人臣子的本分就是为皇上分忧,窦同知你办差失利,不向皇上请罪请罚,还敢推诿狡辩,简直是大逆不道!”
    窦蔺难得黑了脸,他一向知道王沿是个莽夫,轻易就能被人利用,当初在他手里的时候是把好刀,没想到落在皇帝手里,也这般锋利。
    “你……”
    他正要开口争论,一声闷响打断了众人,是殷稷拍了桌子。
    他目光落在靖安侯身上,这场戏差不多了,也该主角登场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回鹘能退兵吗?如今边境告急,你们除了吵闹,可有一个办法能解决?”
    两人都闭了嘴,窦蔺思绪急转,皇帝显然是想用这件事来打压窦家,他绝对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他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一个由头就能起事,若是皇帝注意力在此时被边境战事吸引,那对他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他当即上前:“皇上所言极是,臣以为此战必得雷霆一击,打得回鹘溃不成军,如此才可扬我大周国威,也可震慑属国。”
    萧敕却摇了摇头:“我看不妥,临近年关,若是此时开战只怕整个大周都要不得安宁,回鹘一向对我大周极有诚意,此番想必是真的没有粮草过冬了,不如还是以安抚为主……”
    朝臣一时间争论不休,殷稷没有理会,目光透过人群落在靖安侯脸上,对方有所察觉,抬头看了过来。
    四道目光穿过心思各异的众人,在半空中交汇,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的打算,可那目光却没有多少锋芒和敌意,甚至说得上平和。
    可即便如此,这也是一场厮杀,谁都没有退让。
    朝臣似是察觉到了有无形的压迫力正在蔓延,慢慢都闭了嘴,不安的四处查看。
    殷稷此时才开口:“楚侯,你戍守边境多年,对异族最为熟悉,你怎么说?”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靖安侯看过去,对方被迫收回了目光,却迟迟没有言语。
    王沿秉持着暴躁的假象,率先开口催促:“楚镇,皇上在问你话,有没有主意你倒是说啊。”
    靖安侯这才上前一步:“臣以为此战不可避免,若此次以利平复回鹘乱象,那一众属国必会效仿,我大周边境便再无宁日。”
    萧敕:“可马上就要过年了……”
    “一时之乱总好过年年都乱。”
    朝臣都不再言语,算是被靖安侯说服了。
    殷稷一锤定音:“靖安侯所言极是,此战必行,众卿可有异议?”
    皇帝都做了决定,不管心里服不服,众人都只能山呼圣明,可说完了却有另一个难题要解决。
    “众卿可有人自荐为朕分忧?”
    殷稷目光落在武将身上,几人面面相觑,却谁都没言语,虽然殷稷早就猜到了是这么个结果,可心里却难免失望。
    大周武事不兴,诸多武将都受文臣掣肘,也是因此才让靖安侯的独掌大军变得如此有威胁。
    “都不说是吧?”
    殷稷站了起来:“那朕只能指派了。”
    他目光再次落在靖安侯身上,他知道对方没有那么容易答应,可这次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张了张嘴,却不等开口对方先一步上前:“皇上,臣愿往。”
    殷稷一愣,靖安侯主动要去?
    第387章 纸鸢传信
    虽然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对方答应得如此痛快却让殷稷有些不安,只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有再多的顾虑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将靖安侯扶起来:“楚侯当真是我大周的中流砥柱,边境安危就交给你了,王卿,此战一应所需物资,户部务必尽心。”
    王沿躬身应了一声,又提起窦蔺的失职,窦蔺恨得咬牙切齿,为防殷稷趁机生事,坏了自己的大计,他只能主动提出捐赠家财。
    终究是财帛动人心,殷稷短暂的犹豫过后便答应了,训斥了几句此事便就此揭过。
    朝臣很快散去,各自为自己的打算筹谋,殷稷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钟白见他还是满脸愁容颇为不解:“事情不是按照咱们预料的走了吗?皇上怎么还是不高兴?”
    殷稷拧眉:“总觉得靖安侯还有别的打算……”
    “皇上放心,咱们边境也有人,就算他在那边真有什么异动咱们也能得到消息。”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殷稷勉强放松了心情:“许是朕杞人忧天了吧……薛京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
    “他办事您放心。”
    钟白替薛京拍了拍胸膛,“都安排妥当了,您没瞧见今天几位大人的态度,若不是得了吩咐他们怎么敢如此?看得我都想抽他们。”
    殷稷喟叹一声合上了眼睛:“如此就好,且先保全了他们,如此就等萧窦两家自寻死路了……”
    他顿了顿才又开口:“萧赦仍旧没有回信?”
    钟白难得沉默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没有,应该是打定主意了。”
    他颇有些难受,虽说殷稷登基从头到尾都是先皇的算计,可萧家在他登基之初,无法服众的时候的确是帮过殷稷不少的。
    当时谁都没料到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皇上,您……”
    “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朕给过他们机会了。”
    殷稷轻轻开口,声音不重却字字如刀,可钟白却清楚他其实是在避重就轻,萧家如何他们其实都不在意,比起恩德,他们仇恨更深。
    可事情就糟糕在中间还夹着一个萧懿夫人。
    当初在南巡路上的数次相遇,殷稷虽然被她伤透了心,也放下狠话不再认她,可终究是血脉相连,若是因为萧家之事母子彻底反目……
    他和谢蕴之间隔阂重重,已经再难转圜,若是和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要走到那一步……
    钟白有些难以想象到时候殷稷要怎么面对那幅情形。
    “皇上……”
    “无妨,朕做的决定不会后悔。”
    殷稷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透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仿佛他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
    钟白的担心不知不觉就散了:“臣相信皇上。”
    “下去吧,朕小憩一会儿。”
    钟白听话地退了下去,还体贴的带了话,没让旁人来打扰。
    殷稷起身晃晃悠悠地回了软榻,侧头看向龙床,半晌后才扭开头闭上了眼睛。
    谢蕴,离你可以平安出宫的日子又近了一步,你应该是高兴的吧……
    炭盆忽然爆了一下,有火星溅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一只略显粗糙的手背上。
    那只手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动弹,直到碎裂的炭星在皮肉上灼烧出指甲大小的伤痕,空气里也弥漫了灼烧的味道,对方才终于有了反应。
    谢蕴原本并不想睡的,她只是守着炭盆在等未时,却不想刚坐下去意识就昏沉了,直到这点刺痛袭扰,她才惊醒,她本以为是什么虫子叮了一下,可低头一看却是一块颇有些刺目的伤痕。
    她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抬手拂去炭星,眼底有什么情绪反迅速闪过,下一瞬就不见了踪影。
    日在西侧,谓之日昳,是为未时。
    谢蕴起身,将一只纸鸢放上半空,若是谢淮安已经回京了应该会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看见这纸鸢就会想法子接她出宫。
    只是要杀荀宜禄并不是简单的事,她并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没有……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看着纸鸢越飞越高,拿出剪刀轻轻将绳子剪断了。
    冬日里风声呼号,线一断那纸鸢就不见了影子,谢蕴眯着眼睛在天空上找了许久才隐约发现一个黑点,再要看时却已经看不清楚了,眼前反倒有些模糊。
    她眨了眨眼睛当作休息,可再睁开时眼前却仍旧不真切,莫不是看天空看得太久了?
    好在并不影响看路,她便也没有在意,扶着墙慢慢去了后院,雪人紧贴在屋檐之下,看着倒还是挺拔俊秀的模样,只是时间一久多少都有些变形了。
    谢蕴不敢碰,怕体温会将雪人融化,只能隔空戳了戳它的胸口:“你说堂兄还活着吗?他能看见我的纸鸢吗?”
    雪人安静得一声不吭,谢蕴在墙角坐了下来,她最近总是很容易疲惫,哪怕是刚从床榻上醒来也会觉得无力。
    “你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她低语一句,头不自觉靠在了墙上,一句话的功夫眼睛几乎又要闭上,一滴冰凉的雪水忽然落下来,将意识已然昏沉的谢蕴惊醒,她茫然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险些又睡了。
    “睡得越来越多了……”
    她轻叹一声,心里有些愁苦,若是再这么睡下去,会不会错过进宫的谢淮安呢……
    第388章 你吐血了
    谢蕴以为自己没在后院呆多久,可刚一进门就有些看不清楚东西了,她不得不点了灯。
    不多时送饭的宫人也来了。
    “今日小年,厨房做了饺子,姑姑多吃一些吧。”
    谢蕴有些惊讶,一半是因为竟然已经小年了,另一半则是她许久都没听见人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话了。
    打从和殷稷彻底决裂之后,宫里已经人尽皆知她彻底失宠,哪怕是往这里送饭也只是板着脸丢下食盒就走,从未多说过一个字。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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