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裴西岭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何事?”
    再敢提秋闱,老父亲就真要揍逆子了!
    谁拦都不好使!
    “确有一事,儿子终有顾虑。”裴承允说的还真是正事,“父亲携战功归来,却更叫上头那位忌惮,不知日后是何章程?”
    应是考虑良久,他不带停顿就说了出来。
    如今他半只脚已经掺和进朝局,年后更要下场,有些事也该同父亲拿个章程,行事也好有个底。
    “忌惮又如何,便是他不动,我也要连本带利讨回来!”裴西岭沉声开口。
    闻言,三人皆是一惊,这话太丝毫不拖泥带水且没有心理障碍,不像是裴西岭能说出来的。
    裴承州更是瞳孔地震:“父亲,弑君要诛九族啊!!!”
    万幸他还知道好歹,声音压的极轻。
    “弑君?”
    裴西岭一怔:“我弑君做什么?”
    他一开口,又成功叫赵瑾三人愣住了。
    裴承州先小声开口:“不是您要……连本带利讨回来么?”
    “自然,他敢伤你二人,敢屡屡针对我平阳侯府,难不成要我忍他?”
    说完,裴西岭也反应过来:“你们以为针对侯府的是当今?”
    赵瑾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裴西岭立即回答,语气之肯定叫她险些怀疑人生,“当今何等英明何等胸襟,如何会做出暗杀功臣之后的畜生事!”
    赵瑾脑子有点乱。
    裴承允眉眼间也罕见的露出几分迷茫。
    “等等——”赵瑾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假死之事,当今可知道?”
    裴西岭点头:“事急从权,事后我脱险便遣暗卫禀报过当今。”
    闻言,赵瑾如遭雷击。
    在此基础上,那他们之前怀疑的那些只怕俱都不能作数,所以……建文帝是背了多大的锅?
    第172章 当今乃真君子也
    听到裴西岭的话,不止赵瑾,裴承允两人也有些懵。
    裴西岭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更不蠢,他说背后针对平阳侯府的不是建文帝,那很大可能还真不是。
    且据他之言,建文帝似乎很是个人,且有底线。
    大概也许可能貌似他真是明君。
    那……
    赵瑾想起从刚穿来之初,自己便对建文帝的种种怀疑,还有后头发生的一些事,每逢平阳侯府有个万一都要往建文帝身上阴谋论,甚至裴承允也是同样想法……
    这就尴尬了。
    先前各种揣测人家,还暗搓搓想着要如何报复,结果人好像啥也没干就背锅了,真是……有些对不起建文帝呢。
    不过若他早便知道裴西岭没死,那原著中为何不叫裴承志袭爵就很好解释了。
    而她先前进宫想叫裴承志延迟袭爵,建文帝也是一口答应,后头裴承志因孝期有子之事闹的沸沸扬扬,百官参奏废世子,建文帝的犹豫不决也就很好猜了——老父亲在前线拼着命为国征战,后头他却废了人家最看重的嫡长子,怎么想都有种亏心的感觉。
    后头怕是被甚嚣尘上的舆论逼的没办法才不得已废的。
    甚至很难说当初裴羡破例获封县主没有建文帝亏心的因素在,且很有可能他这种心态才是裴羡获封的主要原因。
    毕竟打个仗后院能起火到这种程度,裴西岭都称得上可怜了。
    儿子不是儿子,闺女不是闺女,媳妇不是媳妇。
    要不是双胞胎还一直好好的,那真的可以堪称家被偷了。
    且当初裴西岭战死,平阳侯府又事端不断,外头人不明真相,可没少恶意揣测建文帝,甚至现在也没多少人知道裴西岭假死曾禀报过建文帝。
    所以有一说一,后者背上的锅是真不小。
    ……要么说人家是皇帝呢,这胸襟这气度,一看就知道是能干大事的人。
    显然裴承允也是这样想,十分真诚的感叹了一句:“当今乃真君子也。”
    每逢侯府出事,他便与赵瑾要商议一回,建文帝便要在两人心中被黑上一回,甚至他还有意无意将这种想法灌输给了裴承州。
    谁想有的人黑了,却没完全黑。
    “乖乖……”裴承州也听明白了,顿时脸就红了,羞愧又无地自容,“当今这样英明正直的人,我们却如此揣度于他,甚至曾抱有敌意,实在……汗颜得很!”
    “那是自然。”裴西岭定声回道,“得遇当今这样的明主,是我之幸,也是你们之幸,更是文武百官、这天下百姓之幸!”
    裴承允由衷地点头,正想问他针对侯府之人不是建文帝又是谁,却被赵瑾的问题问住:“所以侯爷那时用军功为我与羡儿换诰命和居爵位,究竟为何?”
    没有招建文帝忌讳的顾虑,那他这样一意孤行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个,裴承允闭上了嘴。
    他也好奇。
    裴西岭奇怪地看了赵瑾一眼:“我不是说过么,从前常年在外征战,有愧于你们,羡儿在外受苦,长到十三岁我才见到她,知道她的存在,自要给份见面礼的。”
    赵瑾一愣:“不是托词?”不是她说,这话怎么听怎么官方。
    裴西岭点头:“自然是我真心。”
    见赵瑾眼神诧异,他解释道:“因我假死一事,府上徒增许多事端,幸而有夫人当机立断,稳住全局,更将羡儿找了回来,将孩子们也教的这样懂事,我身无长物徒有战功,借此聊表感激。”
    赵瑾明白了。
    三个理由也算有理有据,不过她猜最主要应该还是因为裴羡。
    这一点上,裴西岭倒不像大多数古代男人一样只看重儿子。
    他虽然从未表达过,不过行动却很实际,深入敌军腹地拼死换来的战功,自己分毫不要,尽数换给了裴羡,甚至明知她有问题,却因她找回了裴羡,给了她些母爱,比之原主对这几个孩子更好了些,就肯愿意将战功分一半给她。
    无言父爱莫过如此。
    ……当然,前提是裴西岭说的是实话。
    这人心思太深,饶是她自诩还算眼力过人,也无法从他的眼神里辨出真假。
    “武将战功得来不易,侯爷当真不心疼么?”她问道。
    “战功的确得来不易,可若军功换诰命爵位是我心甘情愿,便谈不上心疼。”裴西岭倒是很平静,转而看向双胞胎,“男子若想青云直上,便该靠自己去挣爵位博前程,万不可紧盯着旁人让利,便是至亲也不能!”
    裴承允了然点头:“女子立世更艰难些,自该多为母亲与妹妹考虑。”
    裴承州也明白过来,立即跟着表态:“三弟说的是,父亲放心,我们万没有对此不满之意,咱们只有为母亲与妹妹挣前程荣光的。”
    裴西岭满意点头。
    说完正事,瞧着夜深了,双胞胎便行礼告退。
    没过片刻,裴西岭也随之离开。
    这一天里赵瑾被冲击了好几回,等到猛然反应过来忘了问裴西岭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谁时,已然深夜,只能作罢。
    她也有些遗憾,好不容易今日裴西岭有问必答,竟忘了问这紧要事。
    后头若再问起,指不定就要回到先前那守口如瓶仿佛在防细作的死样子。
    错失良机了。
    翌日她起来刚用完早膳,下面便来报说顺天府来人了。
    赵瑾这才想起吴桂香,她转头看向惜春,后者回道:“夫人,吴桂香已去顺天府自首,顺天府尹查明事实后便将其收押,今儿……想必是来探咱们府里的意思了。”
    说是查明事实,可十三年前的案子,赵瑾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都没查到,顺天府那点资源就更难了。
    这桩满京皆知的真假千金一事顺天府尹自是有所耳闻,吴桂香能来自首,当然要意思意思问问平阳侯府的意见了,毕竟众所周知,裴羡曾养于甄家十三年,虽传裴羡也被虐待了十三年,可顺天府尹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自不会是人云亦云的蠢人。
    吴桂香这个案子,判重了难保裴羡念着那十三年的感情记恨在心,可若判轻了,又难保平阳侯府会不满。
    谁都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左右不过探一句意见罢了,若不过分他只管照办,谁也挑不出错来,也省得他凭白得罪人。
    “这位顺天府尹倒是个聪明的。”赵瑾笑了笑,“那便见见他吧。”
    第173章 人质?
    更衣后,她便来了正厅。
    顺天府的衙役已在里头候着,见赵瑾进来,忙躬身抱拳一礼:“见过夫人。”
    赵瑾笑着点头,惜春会意上前亲手扶起他:“这位差大哥请起。”
    那衙役忙倒不敢:“下官顺天府捕快万智勇,姑娘称呼下官名字便好。”
    惜春笑了笑:“万捕快请坐。”
    赵瑾已经在主位落座,万智勇也坐了下来,却是同人高马大的外表颇为不符的坐了半个屁股。
    “不知万捕快今日来府可有何事?”赵瑾明知故问。
    万智勇斟酌了一下言辞,这才道:“夫人想来已听说过,吴桂香前来顺天府自首,府尹大人在查明事实后,便将其收押在狱,想着侯府到底是苦主,便派了属下来问问夫人可愿容谅?”
    这借口找的不错,便是传出去旁人也只道他顺天府尹明察秋毫体恤民情,而非畏惧侯府权势低头。
    赵瑾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因着打定主意经商,为避免游走在犯罪边缘,她便恶补了一遍这个时代的律法。
    吴桂香这种性质与现代的拐卖无异,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严重则判绞刑,若情节较轻,或杖一百、徒三年,或杖一百,流放三千里,视具体情况而定。
    话在心头转了一圈,她道:“置我母女分离十三年,吴桂香实在可恶,在我看来其罪当诛,百死难消我心头恨!”顿了顿,她语气轻缓了些,“只是我女儿实在良善念旧,便是被虐待十多年,她依旧念着养恩,我与侯爷都心疼极了她,也愿意为她积福,便免了杀孽,只叫有罪者受到应有的惩罚便好。”
    万智勇看着像个傻大个实则一点都不傻,她话落便立时会意,点头回道:“郡主善心,必有福报而至,夫人当可放心。”
    “那便承你吉言了。”赵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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