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就…就这?
    单只为宣布个喜事,至于弄这么大动静?找几个使人各屋通传不就好?
    筝诧异抬眸,她瞧着老太太是真急着想抱重孙。
    到处想着法子提点各屋。
    不过,老太太这场雷声雨点小的召见,就这么草草散了场。也无人敢去抱怨。
    筝是匆匆地来,又跟着仓夷匆匆地走,可她想自己也不算是白出门一趟,且瞧她回神挽过仓夷的手臂只道:“嫂嫂等等,我正巧找你有话讲——”
    仓夷回过头,“找我?找我何事?”
    -
    福寿阁里。
    方才还济济一堂,不一会便退了个干净。
    唯独剩了邹霜桐与崔半芹。瞧着不是她俩,也没人愿意在老太太面前多留。
    “娘今日叫我们来,就是为宣布植筹媳妇怀孕的事?”崔半芹坐在老太太的榻边,叫邹霜桐给老太太倒了盏茶奉上。老太太接过茶碗,不紧不慢饮了口,“不是这事,还能是什么事?三丫头,你有事?”
    崔半芹不信,她轻轻推了推老太太,“娘就没有别的意思?”
    老太太斜眼瞧了瞧,自家那多事的三丫头,没去搭理。她反倒在将茶盏递给邹霜桐后,看似随意问了句:“植松媳妇,你家母亲走多久了?”
    邹霜桐有些惊讶,她不知老太太为何会这么问。可她还是恭敬地答曰:“七八年了。”
    老太太点点头。
    崔半芹瞧着不对劲,探头探脑地靠去老太太身边,“娘是又有主意了?”
    老太太依旧没作搭理。
    她只叹:“植松媳妇年幼丧母,亦是可怜。我记得你好像就那么一个同母同胞的亲妹妹。想来如今你家父亲早已再娶,你又出嫁,她在家中处境必定尴尬。既是如此……年前就将那孩子接来伯府小住吧。也好叫你们姐妹团圆团圆。植松媳妇,觉得如何啊?”
    “啊?”好事来得太快,邹霜桐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崔半芹机灵,她一听这话立刻起身激动道:“哎呀蠢货,还不快跟老太太谢恩。老太太这是同意你家妹子到咱们府上来。至于你上回提的那档子事,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叫哪屋看上,就要瞧你们姐俩的本事了!”
    邹霜桐闻言喜出望外,顿时跪地叩谢,“多谢祖母,多谢祖母。若是将来小妹有幸进了咱们伯府的门,我定叫她好好为伯府开枝散叶。不负祖母的期望。”
    有此等天大的热闹,崔半芹岂不心动。她抿嘴一笑转眸便竖起拇指同老太太道了句:“要不说您是老狐狸呢!”
    “三丫头,你无事了?满意了?”老太太揉了揉眉心。
    崔半芹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老太太便一挥袖,“那就走吧——”
    “得嘞,老太太,您歇着。”崔半芹今日尽兴而归,便不似往日纠缠,拽着呆做白日梦的邹霜桐就出了屋。
    屋外廊下,崔半芹松开了邹霜桐的手。邹霜桐还甚没出息地问:“三姑奶奶,您快掐我一下。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家小妹嫁来伯府的事,有戏了?”
    崔半芹也没留情,上去就狠狠掐了她一下。邹霜桐嘶了一声,“三姑奶奶,您还真掐啊?”
    崔半芹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可等她心里想起那日被太史筝驳去的面子,便与邹霜桐撺掇道:“植松媳妇,别怪我没提醒你。哪屋轻重,你自己多掂量。若是此番你家妹子能有福气拿下喻淑人那宝贝儿子,你们姐俩还怕在咱家,和在你家站不住脚?就算不是正房,到时叫老太太给扶个贵妾,那也是威风得很呐!”
    邹霜桐闻之与其不谋而合,她那小人得志的笑,挂上嘴角就再未落下过。
    她道:“三姑奶奶,放心。侄媳啊——自有打算。”
    第71章 妯娌
    太史筝挽着仓夷来到个僻静处坐下。
    这种时节万物萧条, 二人周遭的花枝也不再似春时“招展”。可雪后的暖阳照在肩头,筝还是觉得此刻幸福无比。她抬眸将眼神穿过头顶的枝丫,深深吸了口潮湿的空气不禁感叹。
    “啊——这日子可真好啊。”
    仓夷抬起头, 与她一同去看空白的天际, 却没能看出个所以。仓夷疑惑,“筝, 你不是找我有事?”
    “哦对呀,瞧我这记性。”筝抬手拍了自己的脑袋。
    仓夷微微一笑垂下头来, 她如今也学会开起玩笑了,“怎么?你难不成是被明月那事高兴过头了?不过我今日怎么瞧着你听见明月那事, 是一点也不惊讶呢?”
    筝转过眸, 话题又被岔了去。
    “惊讶,当然惊讶了。只不过, 我昨晚上就惊讶过了。我和二郎还被老三他们两口子折腾到了半夜。大嫂, 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他们两个人,明明一瞧对对方就喜欢的要命, 可怎么就那么嘴硬呢?尤其是宋老六, 她就跟个粪坑里的石头一样, 又臭又硬。弄得我都有些心疼老三了。”
    仓夷嗤然一笑,她觉得这个形容甚好。
    可隔墙有耳, 有人猛然在筝话音落后, 从门廊的东边走来,张口便嗔怪道:“太史筝, 你这儿怎么能拉着大嫂,躲在这僻静地方说别人坏话呢?大嫂, 你可小心,千万别被她教坏了!”
    宋明月是一路追着妯娌俩过来的, 但谁料筝拉着仓夷走得飞快。
    她在后面想追,却怕伤着身子。
    所以摸了这么半天,才到了这儿。只是怎么一到这儿就听见有人说她坏话?
    宋明月站去俩妯娌面前不满地环起了手臂。
    筝盯着眼前人出言回嘴道:“宋老六,你怀了孕就是不一样了哈。现在连二嫂都不叫,竟敢直呼我大名了?那再过两天,我是不是就成那个谁了?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不是你昨晚在我那哭鼻子的时候了?怎么一早起来就接受当娘的事实了?不怨我们老三了?”
    小人得志就小人得志。
    宋明月闻言假装挺着她那一点没有的肚子揉了揉,心里得意得很,面上却还是嘴硬的要命。
    她说:“不接受,我还能怎的?这辈子栽在崔老三手里,我算是认了。不过我现在身怀六甲,倒是今非昔比,咱们府里就没有敢惹我的人。所以,你可记得少招惹我,更不能说我坏话——”
    “大嫂,你也是。”
    妯娌三人如今算是混熟了,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忌讳。
    仓夷点点头。
    筝笑着撇了撇嘴,连忙起身好声好气地应了声:“好好好,您现在金贵。我惹不起了。那我这位置给您来坐,可不能叫您累着。不然老三还不得跟我拼命?”
    宋明月一听崔老三却急了眼,“你莫跟我提他。”
    “怎么了?”筝扶人坐下。
    宋明月毫不客气地坐上石凳,开口就是一通甜蜜的抱怨,“那傻货昨晚上对着我的肚子研究了一晚上,傻了吧唧地自言自语,闹得我觉都没睡好。这一大早又被老太太拉到这儿来‘处刑’。所以,我现在是一想起崔老三就头疼,你们说这孩子要是生出来跟他一样,我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受着呗。”筝说罢哈哈大笑。
    仓夷也跟着微微笑起,宋明月瞧着她俩气得偏过头,“嘁,我跟你们真是说不着——”
    三人碰面打趣一通,院子里一片融融。
    可太史筝的话到现在也没说出口,仓夷便又望向了她,再次重复了句:“筝,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这回换筝站在俩人面前环起手臂,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大嫂…我想开家面食店。你们觉得如何?”
    “开店!?”
    宋明月与仓夷齐齐应声。
    他们从就没听说过伯府的媳妇,哪个出去开店做生意的。
    宋明月回过头抢先发问:“二嫂怎么突然就说这事?只是你出门去抛头露脸的,二哥哥能同意吗?婆婆能同意吗?我想跟我爹做个小报都难,你这恐怕也悬。婆婆他们素来看不上这些市井的东西……”
    宋明月好意提醒。
    她从前是在伯府被打压多了,如今便也缩着胆子了。
    但撑死大胆的,饿死胆小的。筝却并不那样认为,“二郎那边自是没有问题,他什么事都是,但凭夫人吩咐。至于婆婆那边……我开店做我的生意,她为何要管?钱我自己出,铺子是我爹给的陪嫁。根本不碍着她什么事。倘若是婆婆实在不允,那我就想办法叫她允了不就行了?”
    宋明月闻言点了头,她还是一如既往佩服筝的直率,“到底还是二嫂你有脾气。要不说是你嫁给二哥哥呢!行,既然你没有那些顾虑,想做就去做吧。”
    宋明月附和。
    仓夷在旁却是多出些许担忧,她不敢确定地问:“筝,你说真的?我从前以为你说开面食店,只是随口那么一提……”
    筝望向仓夷,极其认真道:“真的啊。不过开店这事,我也不全然是为了自己。”
    “那是为什么?”仓夷不解。
    筝便与之说起这事的前因后果。这妯娌俩到底都是些心地善良的人,且听她俩在筝的转述后竟异口同声地说了声:“那你这可是做好事啊。”
    筝见她二人没有反对,赶忙趁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大嫂,明月,不止如此呢!我还决定,以后但凡是咱这面食店招来做工的人。全部聘用那些跟宝念嫂子一样,生活拮据需要补贴家用,或是想自力更生,但又很难找到接受她们做工的妇人。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她们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只会生孩子,伺候人。我知道,她们一点也不比谁差,全都是很有本事的人。要说差?也仅是差了一个机会!”
    “好!说得太好了,听得我都热血沸腾了。所以我决定——对二嫂你口头表示支持。”筝义正严词,宋明月不觉起身拍手叫绝,吓了筝一跳,她还以为宋明月要跳起来打人呢……
    “多谢,多谢。你可别激动,免得动了胎气。快坐快坐。”筝回神应声而答。宋明月笑着俯身坐下,“放心吧,我们小老三好得很呢。”
    筝又转过头去征求仓夷的意见,“那嫂嫂你呢?”
    瞧着这俩人已是一拍即合。
    仓夷还能有什么话,虽说她心里有层层担心,但谁叫想要做这件事的人是太史筝?她便决意跟她勇敢一回,“我自是无条件支持你,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直说。不仅是为了筝你,我也很乐意帮助那母子俩在汴京立足。毕竟我从前也是受了很多帮助。”
    筝会心笑起,她很开心没有人打击她的意气,更没有人否定她的想法。反之她们还会热情地回应,她说出的每一句话。筝觉得碰见她们可真好,“有明月口头的支持,以及嫂嫂这话,我就安心。毕竟咱们店若是想开张,还需要位撑场的大师傅呢——而且,咱们这些人中,好似也就只有嫂嫂知道该怎样去运营一间铺面了吧…如此还真是得仰仗嫂嫂了。”
    “那看来以后我们大师傅有的忙喽——”宋明月抬肘,拱了拱仓夷的肩。
    仓夷含羞一笑,她很高兴被人需要。尽管她会忐忑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无论如何,她都会全力以赴地做事。
    这一次,不只是为筝,更是为了自己。
    晌午天暖,筝觉得事不宜迟。她问:“既然如此,二位今天可有空闲?能否悄悄陪我出门去看看铺面?那地方我只派人去收过租,我自己是连去都没去过。”
    “悄悄?”
    宋明月咧起嘴,“我倒是无事,大嫂应该也抽得出身。可咱们大房妯娌一块出门的盛况,怎么都不可能悄悄吧……”
    筝闻言却微微一笑道是:“我有办法。”
    -
    东京城西,保和坊。
    是条主营药材,医馆的街坊。
    太史筝便是借着给宋明月寻医安胎的由头,将大嫂和弟媳强行塞上了马车。可这算哪门子的悄悄?宋明月不解。可还是满心欢喜地跟着上了街。
    想来,这还是妯娌三个第一次一块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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