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纠缠的血丝拔地而起, 迅速封锁住了所有可能的出口。在林槐离开的同时, 陆小天、胖子和赵晶天三个人也彼此对视了一眼, 很识相地离开了会场。
    在他们离开后, 原本因台上的恶魔的威慑而陷入恐怖寂静的演播厅，终于也炸锅了。
    “他……是什么意思？”
    有人颤着声音这样问着。
    那个人的声音优美而标准，因此并不存在任何听不懂他的语言的可能性。然而，他们还是怀着一点侥幸的心理, 彼此询问着。
    当实力形成绝对碾压之势时，一切阴谋算计，在此之前都毫无用武之地。而且这个人本身看上去，就是无法被阴谋度量的疯狂本身。
    ——他要杀光这个演播厅里的人, 他要这个演播厅里只剩下16个人！
    这个念头在所有观众心中回荡着。没有一个人觉得81号是在开玩笑——那十几具分离的尸体，和被高速运动的金属片射穿了头颅的保安的尸体，就是证明。
    “神啊……”有人喃喃着, “请宽恕我……”
    ——那个81号究竟是一个什么怪物？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能想出来这样残忍而疯狂的复仇方案，他究竟是怎样的恶意凝结而成的怪物啊。
    不管他们是否承认，但可以确认的是，在座的每一个人的心里，此刻都涌起了深深的懊悔。
    然而他们的懊悔并非良知的产物，而是源自对自己不幸运命运的感叹。他们懊悔自己为何不留在家中？为何要来到这个演播厅？他们懊悔为什么会是自己……会是81号？
    为什么会是81号，被带到这个舞台上来？
    他们懊悔的来源并非敬畏，而是恐惧。而81号在此之后的很漫长的岁月中，都是恐惧本身。
    他们甚至不敢咒骂，也不敢反抗, 面对恐惧本身时，这些自诩高贵的市民们能做的，只有屈服。
    “听我说，各位听我说！”一个声音在演播厅里响起，制止了所有人的骚动，“刚刚所发生的的事，都是一场意外——”
    “意外？你管这个叫意外？”
    有人叫嚣着，然而声音的主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他站起来，像是过去一样整理了自己笔挺的西装，站在舞台上，拿着被林槐扔下的话筒，说：“我们已经对外做了通讯，救援的人很快就能赶到了！你要相信我们，相信博物馆！”
    在他的强心剂下，原本骚动的演播厅渐渐平静了下来。哭泣声，安慰声，祈求声，温情脉脉的面纱再度被这群人戴在了脸上。在没有见识到真正残忍的后果时，他们大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个文明人。
    然而尽管互相安慰着，他们也没有去想一个小时候的后果。然而此时，另一端的路西尔博士则站了起来。
    “博士，您要去哪里？”他的助理询问着。
    “你跟我来一下。”博士低声说。
    助理不疑有他，他跟着路西尔来到不惹眼的角落，在那里，有一个被少量血丝封锁住的排气扇。博士指着排气扇，问他：“你看看，这个排气扇上面，能够容一个人钻过去吗？”
    “什……”
    在助理抬头去看的那一刻，他却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腰间传来的巨大推力。他无可避免地向着一根指向他喉间的血丝滑落，并愕然地看向了那双手的主人。
    然后下一刻，身首分离。
    高高的鲜血在那一刻喷了出来，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他生命最后一刻所看见的，是博士慈爱的脸，和他的声音。
    “我会带着你的份活下去的。”他说。
    十分钟后，这个地方多出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与路西尔博士身材相仿，穿着他的衣服，只是没有头颅。而原本属于他的衣服，则被另一个人穿在了身上。
    而在演播厅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闹剧时，博物馆内，也正发生着一场场追逐战。
    一个潜在犯虽然因为身体虚弱而很难对付，但近百个潜在犯，实在是很难让人抓捕归案的。换句话来说，就算不是潜在犯，而是一百头跑山猪，警卫们也需要抓上好久。
    更何况，博物馆内的管理系统已经完全在黑客的攻击下陷入了瘫痪。博物馆原本有着全温室最好的防暴措施，上千个能够自动识别人脸的摄像头组成了检查系统的方方面面，然而此时这些汇聚在大屏幕上的上千个小窗口里则放着不同的小视频，它们分别是海绵宝宝、小猪佩奇和金刚葫芦娃……
    同时，这里面还有不少浑水摸鱼的玩家。自他们从玻璃柜后被释放的那一刻，系统就提示他们“因投票系统被攻破，选秀活动自动结束。所有人平票出道”后，他们的任务就成了填满声誉值。
    ——也就是成为大恶人。
    因此，他们不懈余力地和警卫们作对，打人，防火，无所不用其极……
    而博物馆里的一系列设施也如抽了风般的让人啼笑皆非。几个警卫员本要冲向一个逃窜的潜在犯，却在即将抓到他时被头顶的灭火装置突然喷了一脸水。有时危机也会来自他们身边的扩音器，在他们握着手电筒寻找走失的犯人时，突然猝不及防地发出《lost river》的声音……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如今正坐在电脑前通过摄像头和广播器和隧道里的林槐网聊，不过算起来，一切的起源还是林槐的一句“反正你那么闲不如来帮帮忙”。
    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罪魁祸首已经嘟哝着将隧道里的音乐背景音从“齐天大圣”换到了“乱世巨星”，并邀请林槐踏着bgm的节拍行进。
    林槐左手拖着两个人，右手拖着两个人，一路在昏暗的隧道中行走。他一边踩着节拍，一边问对方：“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对方：“提着四个人，手不累吗？”
    林槐：“……行吧。”
    对方不刨根问底，他也懒得主动交代，于是问道：“你居然能操控这里所有的机械？这是什么技能么？”
    “机械公敌。”对方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随意地说，“以前得到的可升级的荣誉技能，内容是加强对一切网络和机械的操控能力，只要是联网的东西，我都能控制。在中级场和高级场玩家有很多机会能获得这样的技能，只要评级超过s，就会得到与游戏世界主题相关的特殊技能，如果运气好点，还是能升级的成长型技能……等到了高级场，你还有机会得到能够叠加的荣誉称号，比如冷○爆○狂，诡○之主……”
    “……喂喂又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林槐眯起眼，“说起来，这种技能是会随着世界和自己的行为发生改变的么？你是在什么样的世界里得到这个技能的？”
    “嗯……让我想想，是个ai发生叛乱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个反/人/类的ai主脑，控制了所有机械袭击人类，随便走在路上都能被飞过来的电锯砍破脑子，进个房间都能被突然开始空转的微波炉给炸掉。好像是这样的吧，记不太清了。”
    “听起来是个很恐怖的世界啊……所以你是黑进了那个主脑里？”林槐好奇道。
    “我们程序员怎么会做这么费力的事情。”机械公敌说，“当然是冲进主控室，然后……”
    林槐竖起耳朵。
    “……然后把电源箱砸断电了。”
    林槐：……
    难怪是机械公敌，断电是所有程序员和机器人的噩梦啊！
    林槐忍不住开始畅想自己在这一场之后能够得到什么技能。技能的内容还在其次，他主要想看的是系统给他的评价，比如能让所有npc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好感自动减十的魅力技能之类的……
    “给我查查路的情况吧。”林槐说。
    “你要跑路？”对方询问，“这四个拖油瓶可不好带着跑啊。”
    “不。”林槐眯了眯眼，“我要走人最多的那条路。”
    一个小时后，原本处于昏迷中的红发女孩也渐渐睁开了眼。
    她首先看见的是昏暗的走廊，然后是那个人的侧影。他靠在墙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一个打火机，花纹繁复，带着点巴洛克的艺术风格。那个人玩着打火机，却并不是想要点烟的模样，他好像就只是敲着火石玩，看着火苗明明灭灭。
    于是她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好半天，她听见对方的声音：“醒了？”
    和她同时醒来的，还有另外三个人，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除了恐惧，还有不解。
    胆小的13号已经闭上了眼，颤抖着缩到了一座雕像下面，就好像她眼前的这个81号，比之前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更让她感觉到恐惧。或许她的想法是对的，这个手持打火机的人，确实比之前的人加起来都要危险。
    他好像没有理由，没有道德，没有约束，想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想杀任何人也不会特意找出一个原因。相对冷静的伊娃则问他：“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现代艺术走廊。”林槐说。
    “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亚当询问着，“外面的人怎么样了？”
    在这些叽叽喳喳的询问中，林槐只是勾了勾嘴角，一言不发。红发女孩从地上勉强撑起身体，说：“谢谢你救了我们。”
    她得到的，却是一阵笑声。
    红发女孩愕然地看着那个突然大笑的青年。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笑得脸庞都有些扭曲，原本细长的身体，也扭成了虾米。
    接着，他掏出了一把手枪。
    ——直直地对向，她额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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