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曹瞒不是胆小怕事的人,相反,他骨子里还有几分叛逆。
    在学了一招半式,又奶活了自家老父亲后,曹瞒像只河豚鱼一样,膨胀!
    哪家孩子有他聪明,哪家孩子有他厉害呀!他已经是大人了,大人应该自己拿主意。
    那位红名刺客,在系统的视野里整个人都散发着恶意的光泽,聚集在曹节马车底下,想要忽视都难,曹瞒不过顺着这红光多看了两眼,就收到了系统提示。
    【未免玩家暴露在危险中,在玩家成年之前系统将为玩家开启红名辅助锁定模式。玩家请注意,一切红名都是对玩家及家人有杀意的存在。】
    曹瞒身边至今从未真正出现过红名,包括那骂骂咧咧的阎侍卫,对他也没有杀意,唯有如今藏在曹节座下的刺客,这代表着那刺客连曹瞒都想杀!
    他不会放任曹节被害身亡,救他是理所应当的决定,至于后续的麻烦,“大人”曹瞒很光棍地想:爹在怕什么?
    再不给爹找点事情做,他闲下来可不还得折腾我,闯点祸让爹忙一忙,免得他伤还没好透就总想着生妹妹。
    “这软剑不错耶,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竟然可以切开木头,手感跟切豆腐似的,”曹瞒抖了抖软剑,又将它塞回了曹节的腰间,将自己内力运行下施展的破坏力归咎于软剑的材料好。
    曹节腰间一痒,轻颤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视线可及之处的座位上冒出了血迹,曹节反应极快,立即高呼侍卫:“座位下隐藏了刺客!”
    马车外的侍卫循声而动,近十个带刀侍卫抽出刀剑便围了过来。
    那刺客带伤暴起,座位轰一声变成了四分五裂的模样,他手中的匕首往曹瞒与曹节刺来,死都要拖一个下去垫背!
    曹瞒一推曹节,泥猴似的在地上一滚:“啊,我好害怕!”滚到刺客边上,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待那刺客惨叫以匕首刺来,曹瞒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在曹节的惊呼中夺下了他的匕首,反手一刀扎入了他的小腿。
    侍卫们趁机一拥而上,将刺客按住,从他的脚下拎出了曹瞒。
    “谢谢侍卫大哥!”小少年还有心思在那儿笑,一嘴的血腥,眼神明亮如星,那一下咬得可真够狠,这哪里是好欺负的羔羊,分明就是一匹未长成的幼狼!
    曹节呼吸起伏,手指颤抖指着他,原先柔软似棉花的声音尖锐了好几个度:“好大的胆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咬他腿?”曹瞒擦擦嘴,歪头:“我不咬他腿,那刀子可就刺在叔叔身上了。”
    曹节被这句叔叔弄得一噎,以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在曹瞒面前全部都没了用处,生死一线的惊险就这样轻描淡写给化解开了,他一把拉过曹瞒进了马车内的封闭空间,撂下帘子,压低声音呵斥道:“你怎么能亲自奔赴险境?”
    曹瞒很想说那并不惊险,若可以抽出他的干将莫邪,他还能杀掉这名刺客。
    “出了这样的大事,叔叔不如回曹家来喝杯茶水压压惊?”曹瞒笑嘻嘻问道:“顺便向我爹夸奖一下我的英勇,您这么会说话,一定知道怎么夸赞人。”
    曹瞒想得很清楚,他现在一嘴血,要是让爹看到了少不了一顿唠叨责备,拉上曹节就没事,他要是能夸奖一番就更加好了。
    曹节沉默片刻,好半天才平复心情,终是低声自嘲道:“我终日打雁,终究是被雁啄瞎了眼。”
    没想到曹家儿子竟是这样的性子!他不过是拉近关系,想要打开小少年的心房获得信任,不过几句话柄,这泼猴就一口一个叔叔地叫起来了。
    实在是……胆大包天,脸皮还厚实!
    之前脑海中想的棋局,全部都碎成了渣,曹节深刻意识到,曹瞒绝对不是轻易能够为人所操控的棋子,他的潜力,足够当作合作伙伴来敬重,否则早晚要反噬自身。
    像曹瞒这样的少年人,最重要的便是情义,可为了情义而两肋插刀,他若想维持长久的好关系,让他以后为他办事,就要施恩,从感情出发结下情义。
    曹节不仅没被曹瞒狼崽子的一面吓到,反而更加欣赏他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曹瞒,拒绝了回曹家的邀请:“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是尽快回宫比较安全,我还要处理后续的事。”
    曹瞒歪头询问:“审问罪犯吗?可这刺客,是个宦官。”
    要不是个宦官,他就不会咬腿了,而是踹他裆!
    曹节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曹瞒沉默:他头上写的啊!
    曹节不去追根问底,事已至此,曹瞒是如何得知已不是那么重要,他转口说道:“我知道了,既然是宦官,那么就不可能是为名士报仇的义士。”只可能是内宫的人,究竟是谁想要浑水摸鱼,趁机排除异己,他必须要回到宫内去调查。
    平日里温吞谦卑的宦官,几时这样语速快地说过话,一次刺杀,倒是将曹节在曹瞒面前的伪装给撕了开来。
    “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曹节又换回了原先的口吻,这样变脸的绝技,令曹瞒大开眼界。
    他边撩开车帘,边对曹瞒温声道:“外面混乱,还是快回家里去吧,让你父亲多去市场买几个健壮的家丁回来。”
    他转头注视曹瞒的目光,带上了长辈看待晚辈的亲近之意,眼眸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口中也催促着,仿佛曹瞒就这样成了自家孩子。
    曹瞒心思门清:祖父说的没错,宦官的嘴都是骗人的。
    滕子的嘴也会骗人,可滕子不会骗他,因为祖父不会骗他的宝贝乖孙,而其他宦官,全都不可信!
    他意犹未尽地再次对曹节强调:“我救了你,记得向父亲夸我啊!”
    曹节笑容微僵,深深看了曹瞒一眼:“放心!一定!”
    说完,他告别了曹瞒,率领引起警惕的一队护卫,押送着那刺客浩浩荡荡离开了。
    曹瞒留在原地,撇了撇嘴:“我是那么好敷衍的?”
    转念一想:坏了!曹节走了他这满嘴血的回去怎么跟父亲交代?
    曹瞒气得咬牙切齿:“好圆滑的宦官,竟然让他溜了!”
    曹瞒捂住自己嘴,一路蹑手蹑脚地磨蹭回家里,跟做贼似地躲藏于各个屋外的墙角,生怕被人发现。
    等他摸到继母邹氏的屋子,这才放松了下来,请求邹氏为他收拾残局:“这血不是我的,母亲别担心。还请母亲千万别告诉父亲我这个样子,外面发生了什么曹常侍会告诉父亲的。”
    邹氏被吓得够呛,忙招呼丫鬟与仆人为曹瞒打水净面,换身干净的衣裳。
    她谨慎小心了一辈子,高攀了曹家嫁给曹嵩做继室,那是她的幸运。可这继室也太难当了!不是儿子不接受她的难度,而是挤在这对鸡飞狗跳的父子之间,她左右为难,什么都知道一点,看透一点,憋着不能说,曹嵩剥夺了她管束孩子的权力,她还得为熊儿子收拾烂摊子。
    曹瞒见邹氏默默抹眼泪,嬉皮笑脸地黏上去:“娘别伤心,我一点伤都没有,这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爹还要夸我呢!”
    “你这样,我怎么和老爷交代?”邹氏哽咽道:“我不能管你,老爷管不住你,以后越来越无法无天,到了真受伤的那一天可怎么办?”
    “您别哭,您别哭啊!”
    这是曹瞒第一次见识到女人汹涌澎湃的眼泪,太吓人了,怎么说都止不住,还不讲理。为了让邹氏平复心情,他使出了浑身解术,比被亲爹唠叨责备还要累,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去找爹呢!
    事后,曹瞒心有余悸地离开,对这位继母平白多了一丝敬畏。
    不久,曹嵩接到了曹节给他的信,里面全都是夸奖曹瞒的好话,可他读完以后不仅没高兴,反而拄着竹棍,一瘸一拐地追着曹瞒要揍他。
    “臭小子又做什么英雄?!那是手上有兵器的刺客,你赤手空拳就冲上去。这么多侍卫就在附近用得着你来逞能?!鲁莽!冲动!”
    曹瞒东窜西逃,时不时故意挨上那么两下子,大多数时候他在前面跑,曹嵩在后面追。
    邹氏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儿子遛爹,一时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拆穿他。
    曹嵩中气十足吼:“臭小子别跑!”
    曹瞒叫道:“打坏了还不是您心疼,我逃跑是孝顺您。曹常侍明明答应我会夸我的,爹那么生气肯定是他说我坏话了,你们大人就喜欢糊弄小孩!”
    曹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一定是那个圆滑世故的宦官明夸暗损,害他平白挨打。
    曹嵩气得够呛:“曹节那样的人精,还需要你一介小儿来救?你呈英雄爽快了,一旦引起他注意,小心被算计!”
    曹瞒扭头比了个鬼脸:“我又不傻,能分辨他是好是歹。”
    曹嵩跺脚,指着他臭骂:“事到临头谁还管他是好是歹?人家多的是办法让你不得不去顺从,和他合作了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
    “爹您在变相骂祖父?”曹瞒歪头,来自灵魂的质问将曹嵩噎得够呛。
    “曹节确实是你祖父带出来的,可人心叵测,他可不会像你祖父待你那样真心!”曹嵩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闲赋在家,头上顶的也不过是个虚职,看看你到时候被算计了谁给你撑腰!”
    曹瞒嘻嘻笑道:“他可没空算计我。”
    系统适当地在学习任务中刷新出了曹节的任务奖励,曹瞒随手用了一个,自然知道他在宫内忙成一团,疲于应付五侯宦官,过得并不轻松。
    曹嵩气结,将曹节派人送来的软剑丢给曹瞒,怒道:“拿去,人家送你的感谢礼,那可是宫廷御物,你看看你惹了什么麻烦!”
    曹瞒也气呼呼的:“他定是写我坏话了,您都不夸我!”
    他死缠着曹嵩,硬是将曹节的“夸奖信”拿到手,埋头研究,一头雾水挠头。
    这“夸奖信”用词造句文笔了得,几乎将他夸到了天上,还叫他小英雄,英雄出少年,以后能做大将军的料,建议曹嵩培养他的才华,曹瞒回味不出来究竟为什么他爹会大发雷霆。
    曹嵩嘲笑他:“什么都不懂还想看懂隐含的意思?”
    曹嵩一介文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头脑简单的武将,那是什么?是打手!是棋子!曹节夸他儿子勇武,曹嵩不生气才怪。
    “武夫是没有前途的!”曹嵩教训儿子:“你给我老老实实念书,念书才能有大作为,哪一个治世之才不是读书读出来的,学会三两下舞刀弄剑能治国吗?”
    曹瞒撇撇嘴,将亲爹的唠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以为然,他心中想着:做大将军有什么不好,文武双全才厉害!
    曹嵩见他不以为然,又开始斥他“头脑简单”、“不通世事”、“意气用事”。
    曹瞒心中不平,夜晚对着系统诉说自己的不满,叽叽喳喳地像只麻雀,扪心自问:“我真的很笨吗?”
    对此,系统回答【权谋课是玩家们十五岁以后才能修的课程。】
    曹瞒大感兴趣:“还有权谋课这样有趣的课程?我不能现在修吗?你看我现在听了那么多故事,知道那么多事情,可里头的厉害关系就是捋不清,像个睁眼瞎子,被算计了都不知道,祖父教了我那么多,我却总学不会,理解不了。”
    他需要有个良师指导,教会他怎么梳理利害关系。
    曹瞒道:“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相,我马上十一岁了,却无知昧,现在我有心学习,冰心坊的先生们不能教我吗?”
    系统的程序接到了玩家的诉求,一阵运行后,自动跳出备用方案。
    【少儿版·权谋课启动,玩家可每天进行一小时的现场教学。】
    现场教学?
    曹瞒兴奋地两眼放光,赶紧躺平睡大觉。
    梦境之中,又出现了那位扮女装吓到曹瞒的男修,他穿着儒士服,与以往给曹瞒的印象完全不同。
    曹瞒惊叹崇拜道:“先生是文武全才啊!”
    男修轻笑一声,指点着他开始了今夜的授课。
    而授课的教材也是最近发生的真人真事,令曹瞒有更深的代入感。
    主人翁是一个他熟悉万分的人——曹节。
    这位笑容无害,气质祥和,待人接物谦卑的宦官,轻飘飘对帝王身边的侍女耳语了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曹瞒心生不妙的预感:“他想干什么?”
    不久,帝王又食“丹药”,用量过度,崩逝于寝宫。
    曹瞒眼神直愣愣地注视着帝王刘志徒然垂下的手腕,嘴巴张大,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随即,他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叫:“陛下死了?!!!”
    更可怕的是,陛下没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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