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荀彧微笑道:“主公此去青州, 恐怕将与公孙瓒敌对上, 那公孙瓒对青州志在必得, 派遣田楷占据青州刺史位置,却又因袁绍的牵制而没有余力来收复青州, 您此前说要与袁绍联合, 就目前来看于大局而言这是有利的……”
    荀彧正说着, 却见曹操神色巨变, 忙迟疑问道:“主公……”出什么事了?
    曹操蹭地站了起来,慌乱道:“我我我, 我去下茅厕!”
    说完, 刷一下从屋子里冲了出去,好似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赶。
    荀彧眨眨眼,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半天没有落下, 他观察细微, 自是看到了曹操额头有汗珠, 还有强自忍耐的模样。
    他喃喃道:“这么急的吗?难道主公是吃多了?”
    曹操像一阵风一样,刮出书房, 刮出厅堂, 再卷去庭院, 整个州牧府都有各式各样忙碌的官吏,他们看到曹操匆匆而来,还有兴致与他打招呼,曹操匆忙颔首路过,带起了一阵风浪, 一直冲到了州牧府人烟稀少的厨房后面。
    突然之间要接生,还是凭空掉下来个娃娃,这可一点都不好解释,他最近压根就没有回家过,州牧府到处都是人,显然不是个好掩人耳目的地方。
    曹操急地额头冒汗,眼看系统的倒计时催命似的滚动着,视线飘到了厨房后院的一个篮子上,那篮子上覆盖着红布,正遮着些什么。
    他眼前一亮,神不知鬼不觉的顺走了那篮子,掀开一看,发现其中竟装了四坛美酒,他取出美酒放在原地,自己一闪身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曹操走后,郭嘉从厨房中走出,手中拿着个烙饼,一看庭院中的四坛酒,愣住了:“哎?我篮子呢?”
    他疑惑地左右看看,纳闷了:“现在这年头的贼,偷篮子不偷酒?”
    曹操刚离开州牧府,系统所说的三子就呱呱落地了,孕育仓中巨大的包裹分裂开来,咕噜噜滚下两个小娃娃,两个!
    曹操将他们装在篮子里,先惊后愁。
    “怎么是两个,不是说是第三子吗?!”
    【胚胎分裂为双胞胎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几率极小。】
    “结果让我给遇上了?”
    曹操深怕别人看到他拎着两娃娃,又无法回去对别人解释这两个孩子的来历,现编的都不成,他苦着脸:“这可怎么办,文若以为我去茅厕,我再不回去,他就得怀疑上了。”
    曹操正苦恼着,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苟主意,当即穿着女装,往吕布府上赶去。
    吕布出征在外,家中留有看护的家丁与管家照顾娇妻幼子,更有亲兵组建的侍卫在府巡逻,几乎所有人都见过貂蝉夫人的脸,此番曹操上去敲门,门房一见竟是貂蝉夫人,忙将其迎接入内,转告左右:“快去告诉夫人,是貂蝉夫人来见她了!”
    蝉闻声赶到,惊喜交加:“还以为貂蝉夫人留在陈留居住着,没想到您也来东郡了。”
    曹操手中的两娃娃又沉又活泼,一个劲儿地在篮子里动着,遮盖的红布被他们扯来扯去,不经意间,娃娃的脑袋与脚丫子已经伸了出来。
    蝉看呆了眼,迟疑道:“这是……”
    “先进去说吧!”
    蝉于是将曹操迎入了会客厅堂中,却见他将篮子放下,抱出了两个白白嫩嫩,穿着红兜肚的小娃娃,其中一个娃娃正呼呼大睡,另一个娃娃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攀在曹操的肩头东张西望。
    “他们是谁的孩子?是貂蝉夫人的吗?”蝉小心翼翼询问。
    “他们是曹操的儿子,”曹操说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将这两个孩子送到曹家。”
    也不知蝉脑补了些什么,脸色巨变,倒吸了一口凉气。
    “您,您与曹州牧……”
    “我还有要事只能先离开了,这事我只能拜托你,事到如今,我能够交托信任的唯有你了。”
    蝉惊道:“夫人千万别那么说,您为何不自己去与州牧相认呢?若是州牧知道您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定会好好待你。”
    曹操呼吸一顿,脸色变来变去,在掉马与背锅之间做出了抉择,他选择了不解释:“你就当我是形势所迫吧!”
    蝉正了神色:“夫人放心,您交代的事蝉一定尽力完成。将他们送到州牧家中,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可您是蝉的恩人,蝉希望您能够幸福。”
    “你愿意帮助我,这个情我记下了,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去找曹操提,”曹操夸下海口:“但凡是他能满足你的要求,一定会为你做到,我现在还有事在身,就先离开了。”
    “夫人!”
    蝉再三挽留,没能留住来去匆匆的貂蝉夫人,也许是感受到“亲生母亲”的离去,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娃娃奶声奶气地哭了起来。
    曹操又赶回了衙门,折腾一番,此时已是日落黄昏,阳光自窗户轻洒下温暖的光晕,笼罩在屋内人的身影上,安静的书房中唯有荀彧一人怡然自得落棋自弈的声音。
    曹操见荀彧没有离去,进屋后脸色有些挂不住。
    荀彧抬眸:“主公回来了,您这是闹肚子了吗?去一趟茅房用了一个时辰时间。”
    州牧府大部分人都看到了曹操匆匆外出的身影,他自知这事瞒不住,忙对荀彧解释道:“我听人说,我马上又要有儿子了,这才火急火燎去看。”
    “哦?主公娶了妻妾吗?”荀彧惊讶道:“是家中来报喜了?”
    曹操的表情有些讪讪的,默认着点了点头,他不是善于撒谎的人,尤其是急于保住自己马甲的下意识反应,那是欲盖弥彰、漏洞百出,越是掩饰,越是引起荀彧的注意。
    荀彧见曹操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向来都是温柔体贴的,从来不叫曹操为难,越是如此,曹操更加心虚不敢看他。
    摇摇欲坠的马甲似乎保住了,曹操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是文若,万一是别人,怕不是被扒个体无完肤。
    荀彧心如明镜,没有去拆穿他,只一个人静静思考起来:主公到底在隐瞒什么呢?此前出现的“貂蝉夫人”让他讳莫如深,现在又突然多出儿子来。
    荀彧随口试探了句:“难道是貂蝉夫人为您生的儿子?”
    曹操没有回答,震惊慌乱的表情已经诉说了一切。
    荀彧轻叹一声:“我不问就是了,主公这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性子还是要改一改,您是即将拥有两州之地的诸侯,可不能让人轻易猜中您的想法了,这样容易被人利用。”
    曹操尴尬道:“我也就只有在文若面前会放松一下,对其他人当然不是毫无戒备。”
    曹操随口一句话,就能够挠到荀彧的痒痒上,他悄悄勾了勾唇,嘴上却劝曹操道:“主公这样说,岂不是寒了其他人的心,对待谋士怎么能用戒备这个词呢?”
    “是,是郑重,我因为与文若熟悉,就随意轻曼了些。”
    荀彧不再纠缠,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主公既然得了儿子,不如趁着还未出发,多与家人相处一番。彧有其他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曹操目送着荀彧离去,一整天都像是打了一场艰辛的战斗,终于能够放松下来了。
    “小彧不是那种会刨根问底的人,”曹操万分庆幸荀彧的性子“好欺负”,又愁道:“可是他聪颖细致,说不定早就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而不挑明,这就是荀彧的内敛与体贴。
    曹操沉下心绪,又一路赶回家中,家中一切安好,父母健康,儿子们活泼。十二岁的曹昂个子已经窜到了曹操肩头,还有继续往上蹿高的趋势,曹操老欣慰了,他是生怕儿子会随了他变成小矮子。两岁的曹丕已经会喊曹操父亲了,他长相偏柔,与曹操女装时的眉眼竟有五分相似!
    曹宏不如其他孩子那样黏曹操,安安静静地等候在一边,也不喊他父亲,每一次与他说话,曹宏都会叫他阿瞒。
    “宏儿,要叫父亲,”曹嵩哄着孙儿道。
    曹宏一脸倔强:“阿瞒!”
    邹氏哑然失笑:“定是老爷念叨阿瞒的时候让宏儿听见了。”
    她怀中抱着曹操名义上的第四子,实际上的第三子曹彰,另有五子曹植正趴在奶娘怀中呼呼大睡。
    用完晚膳后,邹氏带走了几个孩子,留曹家父子二人说亲密话。
    曹嵩严肃了表情道:“阿瞒,随我到书房来,关于新来的两个孩子,我想听你解释一下。”
    曹操暗道一声来了,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他从小就调皮捣蛋,忽悠老父亲不知道多少次了,曹嵩看似严肃着脸,实则外强中干,每次都为他善后,哪里真正发怒过?
    曹操对老父亲只有亲近喜爱,没有敬畏惧怕。
    曹嵩开门见山问道:“两个孩子,都是那位貂蝉为你生的?”
    曹操不带犹豫地点点头:“看来蝉已经向您解释过来龙去脉了。”
    曹嵩又问:“咱们家几个孩子,都是貂蝉生的?”
    曹操愣了下,想了想,也跟着点头。
    老父亲气得拍案:“你既然心悦人家,人家又为你生了那么多子嗣,为何不将人娶回家中,反而让她流落在外居无定所?”
    曹操:“……”
    他脑补了一下自己迎娶自己的画面,那实在太荒唐了,也亏他亲爹想得出来!
    曹嵩见儿子油盐不进,神色平静,更加生气了:“阿昂像我,我毫不怀疑他是你的儿子,丕儿像你母亲,唯独宏儿,也不知像谁,你为他取这样的名字,还不够明显吗?他是灵帝的儿子,是不是?!”
    曹操没想到老父亲竟连刘宏不是他亲儿子的事都看出来了,无奈道:“父亲,无论他是不是陛下的儿子,他现在只是我的儿子。”
    “是,我知道,我也知道貂蝉就是灵帝的宠妃,是你当初留恋深宫的罪魁祸首,你果真在之前就心悦了皇帝的女人!”曹嵩说起自己的猜测来,那是斩钉截铁。
    曹操瞠目结舌:好大一口锅!
    曹嵩冷眼瞧他:“怎么,还不承认?为父阅尽千帆,还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可你现在要知道,灵帝死了那么多年了,貂蝉流离失所在外,早就不是帝王妃嫔,长安朝廷尚且乱成那个样子,汉室最后的帝王更是成了乱军的傀儡,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因为你动了先帝的妃嫔来危害到你的性命,这有什么可藏着掩着的?”
    曹操急切道:“不是,父亲,我与貂蝉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管是怎么样的,孩子们不能没有母亲,你的后院总不能一直让你母亲来替你操心,你但凡还在意几个孩子,就该为他们将他们的母亲接回家中住。我一向是个开明的,貂蝉为曹家开枝散叶那么多子嗣,我不会为难她。即便她曾经是灵帝的妃嫔,她以后也只能是你的正妻。”
    老父亲放话了,要儿媳妇!
    曹操干巴巴道:“可她自己不愿意。”
    曹嵩跳脚,指着曹操鼻子斥骂:“你都成一方诸侯了,还哄不了一个女人?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呼呼的儿子!”
    家中一口气新添了一对双胎,渴望子孙绕膝,儿孙满堂的曹嵩那是红光满面,天天梦里都要笑醒了:“我曹家单传至今,到了我这儿,一下子有了五个孙子。”
    即便其中一个是灵帝的儿子,他喊他一声爷爷,那就是他的孙子。
    “等儿媳妇回来,得让她给阿瞒生个闺女,我努力了一辈子生不出来,阿瞒还年轻,以后总有机会的。”
    曹嵩越说越荒唐,邹氏掐上了他的腰,嗔怪道:“想什么呢!那也要长媳愿意随阿瞒回来!”
    曹嵩与邹氏的夜话,没有影响曹操的好心情,忙碌在外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掰成几个人使唤,回到家的时候,又止不住对忽视了家人而感到愧疚,好在曹昂学习刻苦,练武认真,曹丕与曹宏也被邹氏养得白白胖胖,藕胳膊藕腿儿,曹丕时而说些童言童语,惹来曹操哈哈大笑,玩够了曹丕,他又去玩曹宏。
    曹操将曹宏抱到手中,又是揉捏又是撸头发,爱不释手。
    “陛下,兖州情况越来越好,我马上就能去拿下青州了,你要快快长大,等你能启蒙了,我亲自来教你好不好?”
    曹宏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了他半晌,见曹操兴致勃勃地一心要做他爹,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出声打断他,告诉他自己还记得上一世。
    “陛下你知道吗?几个孩子全都我自己的,那‘貂蝉夫人’就是我穿女装的身份,我爹非得要我将她接回家,我上哪儿给他找个儿媳妇去?”曹操又一次将刘宏当做了可以倾诉懵懂小儿,在他看来,自己两岁时候经历的事情早就在长大后忘得一干二净了,宏儿年纪小,长大后肯定不记得这事,也就随意地将自己积累至今的腹诽叨叨出声。
    “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救过蝉了,王允的婢女竟然崇拜我,真奇怪。还有吕布那傻憨,还拽着我给他爱妾接生,简直荒唐!我现在有了许多谋士,可他们总想要问明白‘貂蝉’的身份,貂蝉越是神秘,他们越是好奇,我都快愁死了。我可是他们的主公,要让他们知道这事,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刘宏回望他:所以当初是谁兴致勃勃穿女装来刺激他,还穿上瘾的?
    曹操感慨道:“陛下好安静啊,没想到您小时候那么乖。”
    几个儿子中,曹操对曹宏的关注最大,曹昂年长,懂得谦让幼弟,三子曹丕却会吃味,每当曹操要亲手喂曹宏吃饭,他自己张大嘴巴,啊啊叫个不停,也要曹操的关注。
    曹嵩道:“几个孩子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又总是不回家。阿昂小时候还有你带过,丕儿与宏儿却很少体会到你的关爱。丕儿从小就喜欢与宏儿争,只要是宏儿有的东西,他也要,我们只要做到一视同仁,他就不会哭闹了。所以阿瞒也要记得,不能太过偏爱灵帝的孩子,要对孩子们一碗水端平了,这样才不会影响了孩子的心智。”
    事实上,曹宏自诩成年人,根本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事事都让着曹丕,等孩子长大懂事一些了,曹丕反而不好意思,总觉得亏欠于他。
    亲子活动持续不了几天,人的精力有限,而曹操,也注定要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事业上。
    他深深知道,唯有像大丈夫那样在外头打拼出一片天地,家中孩子们才能有良好的成长环境。
    临去青州前,曹昂腼腆着脸找到曹操,请求道:“父亲,祖父说我已经初有所成,父亲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独当一面了。祖父时常与我说起您在党锢期间反抗宦官,救助师长的故事,我已经十二岁,也是大人了,希望这次能够随父亲一同前往青州。”
    曹操惊讶道:“是父亲让你来找我的?”
    曹昂红着脸低下了头,面对亲父,他又是敬畏又是孺慕,他与曹操小时候一样有胆子,尽管内心怯怯,仍然嫩生嫩气地大声说道:“我想帮助父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孩儿绝不会给父亲添麻烦,只想有机会外出历练一下,还请父亲给我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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