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与池霭对视过漫长的一秒之后,吐出口带血的唾液/精准溅射在祁言礼的牛津鞋旁,而挺直脊背,恢复成高傲不曾低头的模样,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离去。
    惨白的月光将他潦倒的背影拉得很长。
    ……
    池霭将留在自己身旁,看起来受伤更严重的祁言礼带回了家中。
    她将祁言礼安置在沙发上, 又苦恼于新搬进的住处没来得及准备常用的跌打损伤药。
    在客厅踌躇一圈后,她走进洗手间, 取出条新毛巾, 用冷水浸湿, 拧到半干状态, 快步折返到沙发旁,把毛巾递给祁言礼:“给, 你先拿这个擦一擦脸上的血和汗。”
    “谢谢你, 霭霭。”
    祁言礼将毛巾接了过去。
    池霭坐在他身边,拿出手机打算点个药品外卖。
    可祁言礼却没有顺势把嘴角渗血、鼻梁发青的面孔擦干净, 他将毛巾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自后而前抱住池霭纤细的腰肢,下巴抵着她的颈窝闷闷说道:“就这样待一会儿。”
    “你的伤——”
    池霭迟疑地问道。
    祁言礼道:“为你打架,我一点儿都不痛。”
    “霭霭,我真的很感激你能选择站在我这一边,而没有走向阿悟。”
    祁言礼的语气卑微而低沉。
    他的声音仿佛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深切的爱意连接到池霭的心间。
    一瞬间的悸动过后,池霭最先体会到的,却并非动容的情绪,而是不忍。
    她不忍利用完毕祁言礼,还要心安理得地接受他汹涌的感情。
    今时今日,明明白白的了断,或许只对方知悟一人不算公平。
    想到这里,池霭将手搭在祁言礼交扣的手上,说道:“言礼,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其实刚才我在方知悟面前说的喜——”
    “欢”字还没出口,池霭的话音就被祁言礼阻拦。
    他松开了拥抱池霭的双臂,佯装虚弱地在池霭耳边请求道:“我的手臂被阿悟下狠手砸了几拳,现在疼得很……霭霭,能不能请你帮我擦擦脸上的血?”
    池霭噤声,扭过头来,近距离瞧见祁言礼脸上花花绿绿的淤迹。
    她下意识拿留在记忆里的方知悟的面孔,与眼前的这一张做对比。
    只觉得方知悟离开前除了身形有点踉跄,外露的伤痕似乎没有像祁言礼这般夸张。
    “他是专往你脸上招呼的吗,怎么看着这么严重?”
    她拿起祁言礼搁在茶几上的毛巾,一点一点,细致地替他擦干净破损处的污渍。
    祁言礼低低发出抽气的声音,眉眼间带着痛楚的忍耐,这时候仍不忘开玩笑放松气氛:“也许阿悟觉得把我揍成猪头,我就不能用脸勾引你了吧?”
    他像是可怜的小狗般尽量矮下身体,以处于下风的姿势仰望着池霭。
    却不会告诉对方,为了博取同情,他总是用裸/露在布料外的皮肤迎接方知悟凶狠的拳头,而自己的反击却一次又一次招呼在方知悟衣衫下,池霭无法肉眼可见的部位。
    池霭不以为然道:“本来脸也不是最要紧的,否则我怎么不喜欢方知悟?”
    祁言礼只是笑。
    用情意绵绵的语气说着“我知道你才不会是那么肤浅的人”。
    池霭隐约觉得彼此的气氛又滑向了不对劲的状态,连忙加快手上擦拭的动作。
    等毛巾上再也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她顺势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抿了抿唇,再度提起:“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在方知悟那里说的喜欢——”
    “霭霭,还有后背,我的后背也好疼。”
    “估计是阿悟把我抵在楼梯扶手上的时候撞伤了。”
    “……能不能再麻烦你帮我看看?”
    祁言礼用比不久前更加委屈巴巴的目光注视着池霭。
    池霭:“……”
    她只好再次重复前面的动作。
    让祁言礼转过身去,撩起他衣服的下摆,不断卷高,一边触碰着祁言礼描述的位置,一边询问道:“我没看到很明显的伤口或者淤青,是这里痛吗?”
    “不是,可能要再左边点。”
    祁言礼柔声说道。
    池霭放轻动作,将手指向左边滑去:“这里?”
    祁言礼:“好像也不是,应该还要再上面点。”
    “是这里吗?”
    “再、再右边点……”
    如此循环往复,渐渐失去耐心的池霭忽然意识到,其实祁言礼后背上没有伤,只是不愿听自己说出不好听的话,所以干脆找了个理由,能拖延一点时间是一点。
    于是她放下祁言礼的衣服,也不叫他回过身来,只是沉默坐在原处。
    祁言礼仍在享受着池霭充满关怀的呵护。
    细腻的指腹摩挲在肌肤之上,顿觉从身体到心灵的不适都被悉数抚平。
    他沉溺其中,只盼望池霭能晚点,再晚点发现自己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直到温暖的热源消失。
    回归冷意的衬衫布料重新贴上他的后背。
    祁言礼扶住沙发的靠坐扭头,见池霭眸光沉沉,面容淡漠。
    “怎么了?”
    他好不容易放松的心脏再次悬到半空,询问的语气中显出自己不曾发现的如履薄冰。
    “祁言礼,我在方知悟那里说过的喜欢不算数。”
    池霭话声轻滞,直白道,“是我骗了你。”
    祁言礼的眼神变得落寞起来。
    失望如约来袭,他苦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池霭却没有避开这双情绪并不尖锐,却让人下意识想要躲闪的眼睛,继续说道:“还有我为你庆祝生日,送你礼物的意图也并不纯粹,我想摆脱方知悟越来越紧的掌控欲,所以干脆利用这次机会,设下了陷阱,让他‘捉奸’当场。”
    祁言礼道:“我也知道。”
    “只要你利用的心里面,有一丁点是真的想要为我庆祝生日,我就已经很满足。”
    池霭没法接他后半句话,只能问道:“你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祁言礼从口袋里掏出工作手机,输入池霭的生日解锁,点开微信的对话框展示给她看:“阿悟在昨天起飞前特地给我发送了信息,说傍晚见完你就过来和我一起庆祝生日。”
    原来方知悟是拿这个作为借口,欺骗放不下自尊的内心回到国内来的。
    池霭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祁言礼又道:“你利用了我,我也心甘情愿被你利用,我们是背叛阿悟的共犯。霭霭,你不用觉得内疚,这样的关系让我充满安全感,我很喜欢。”
    池霭无言。
    她抬起头,扫视过祁言礼伤痕累累的面孔,又不由自主转向他仍然炽热的瞳孔。
    一点突如其来的恻隐之心在她的思绪流转间泛滥。
    她劝告祁言礼:“或许我对你有好感,那也仅仅是好感。就像我会喜欢方知悟漂亮的脸,也就会喜欢你的善解人意和体贴。但那不是爱情,我随时都可以全身而退。”
    “你懂吗,祁言礼?”
    祁言礼只是回望着她,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池霭的心中又产生了一些事情发展不受自己控制的茫然和费解。
    她尽力组织语言,试图让祁言礼明白他这么做的徒劳无功:“我很小的时候家里遭逢变故,母亲早逝,父亲没过几年就娶了自己教过的学生,生下一个孩子重组家庭。”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母亲在生的许多年里,总是和父亲被并称为模范夫妇。”
    “连那么深厚的感情也可以说放下就放下,我和哥哥这对母亲为了自己心爱的丈夫拼死生下的孩子,也能够在新欢的妩媚面孔之前,被父亲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池霭说到这里,安静许久,才做出结论:“我决心不再相信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真正值得依靠的。祁言礼,你实在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对比斩断和方知悟之间似有似无情愫的暴力做法,池霭的劝解冷酷却又温情。
    她期待着祁言礼能够知难而退。
    祁言礼却道:“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回应。”
    “原本我唯一的顾虑,是对不起我的朋友方知悟。”
    “现在没有了他,更不会有人妨碍我来全心全意地爱你。”
    池霭听见祁言礼宣誓般的坚定告白,似乎突然理解了自己与他相似在何处。
    对于认定的东西,执拗到底,永不放弃。
    她尚未出声,祁言礼又带着一丝迫意急急说道:“你是第一个拒绝阿悟的人,依照他的性格,他绝不可能那么容易放弃。万一哪天想清楚了,他还是会来试图征服你。”
    “不如就假装跟我在一起,我们越是恩爱,他越是觉得屈辱,才不会贸然出手。”
    面对极端理性的池霭,祁言礼明白只强调感情永远也难以走到她的身畔。
    绝望之中,他的脑子转得很快,回忆着方知悟的个性竟想出这样一个虚假的主意来。
    池霭凝视着他。
    表面的情侣关系,从她和方知悟,变成了她和祁言礼。
    这个世界真是荒诞,又真是奇妙。
    可理智分析得到,祁言礼的话并非只是为了留下她而胡乱出的主意。
    池霭的眸光在思考中闪烁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祁言礼心中的绝望感不断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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